醒都醒了,曲沉也不敢在这个地方待了,他扶着树干慢慢支起身子,缓缓往前走。许是身体的疼痛消解了不少,他也没有前面那样一惊一乍,这样走了十几分钟,他看到前面有一个简陋的茅草屋,屋内还有光亮透出来。
大半夜还亮着灯,一副请君入瓮的架势,怎么想都不对劲。
曲沉没敢贸然敲门,他绕着不大的屋子转了一圈,突然听到一个高亢的喊声。
“谢爷、范爷,您俩也来了呀。”这声音沙哑粗粝,油腔滑调,像五十岁多的男人。
“桀桀桀~”一阵怪笑声过后,一个尖细的声音开口,“您这两声爷,可折煞我俩了。这不我们那不孝子今晚拜堂,上来人界吃点香火。”这声音跟开了混响似的,语调跌宕起伏,说不上的怪异。
“巧了!我这有两柱上好的香烛,这就给您俩点上!”话音未落,里面传来翻找的响动,接着就是擦一声,像是火柴划过火柴盒的声音。
“别别别,您这太客气了吧,我们怎么好意思呢……”尖细的声音明显很愉悦,却还要装模作样推脱。
“有啥不好意思,太不把我老币当兄弟了吧。再说,这本来就是给您俩准备的。”
“怎么说?”
“今早文婆拿过来的,特地叫我烧给您俩。这么多年把孩子拉扯大不容易,这个就当聘礼了,您俩别嫌弃,这也是君亦一片孝心。”
“桀桀桀~太懂事了,那就——谁在外面!”尖锐的声音猛然厉喝。
曲沉吓一大跳,向后退了半步,踩到了一截枯树枝。
他心底一咯噔,来不及做出反应,只见一黑一白两个影子透过墙壁飘了出来。白的瘦高,吐着长舌,头上顶着“一见生财”的高帽,手执一根哭丧棒。黑的矮胖,凶神恶煞,头上的高帽写的是“天下太平”,手上缠着粗粗的锁链。
曲沉瞳孔瞬间放大,一屁股跌坐在地。
这、这、这、这是黑白无常?
“呦吼!你小子怎么跑这来了!”茅草屋的门“嘭”一声撞开,一身破衣烂衫的小胡子男人走出来,人是邋里邋遢,语气是吊儿郎当,听这沙哑的声音,应该是刚刚在屋里第一个说话的人。
“桀桀桀~”白无常发出一阵怪笑,“进来坐坐。”
随即,他被一黑一白架了起来,拖进屋子。
屋内特别简陋,最里边靠墙摆着张木床,上面铺着稻草,中间是个粗糙的木桌,放着茶壶、茶杯还有两支点燃的香烛。
曲沉被按在屋里唯一一张凳子上,随后小胡子倒了杯茶放到他面前。
“既然来了,不要拘束,喝!”小胡子笑得眼睛都成一条缝,把杯子往曲沉方向推了推。
杯壁上布满茶垢,杯中晃荡着棕褐色液体,表面还浮着油光。
曲沉看得一阵反胃,不肯去拿茶杯。
苍白的手将茶杯端起来,白无常又发出怪笑,另一只手搭在曲沉肩上:“桀桀桀~长辈的茶,要喝。”说着还把茶杯往曲沉嘴边递。
曲沉忙撇过头,瓮声瓮气道:“不用了,我不喜欢喝茶。”
白无常神色一凛,尖细的声音刺耳:“不喜欢?我说过多少遍了,不要挑食!”话音一落,不由分说的把茶往曲沉嘴里送。
眼看装着不知名液体的茶杯越来越近,曲沉吐意愈发强烈,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他挣开白无常的钳制,一把将茶杯打掉。
随后凭借着这股劲,他又把桌上的东西通通扫落在地,甚至将那张摇摇晃晃的木桌都掀了。一地茶水和碎瓷片,可怜的香烛还被倒下的桌子砸了个稀巴烂。
这一切发生的突然,仅仅几秒间,破屋就一片狼藉,曲沉没敢瞧屋里另外三个不知人鬼的东西是什么表情,拔腿就往外冲。
就在他以为自己就要夺门而出时,一声硬物敲击的声音响起,接着后脑勺传来一阵刺痛。
尖锐的声音如爆鸣般响起:“老范!有你这样打孩子的吗!”
曲沉眼神逐渐涣散,直直向前栽倒。
在即将和地面亲密接触的瞬间,一袭红衣飘过,一只手捞过他的腰,将他抱了个满怀。
“孤……君、亦?”
那是一个冰冷的怀抱,却让曲沉莫名安心。
意识消失之际,他感觉到一只粗糙皲裂的大掌跟拍西瓜似的拍他的头。
沙哑的声音道:“你给他输阴气了?这是脑震荡……治标不治本……估计以后会更傻……”
是的,好鬼
曲沉知道自己在做梦,因为他变小了。
短手短脚的小曲沉坐在婴儿车里,四肢不断挥舞着,嘴里咿咿呀呀的叫个没完,像在催促着什么。他把胖嘟嘟的手指头塞进嘴里,一大滩口水就顺着手臂啪嗒啪嗒流下。
“别催了,快好了。”尖细的声音嚷道,“老范,煮快点,瞧给孩子急的,手指头都要啃掉了。”
小曲沉听到声音无比兴奋,手脚用力的蹬着,嘴里无意识的念着音节:“a~a~a~”
“来了,来了!”尖细的声音逐渐靠近,一个白色身影出现在小曲沉的面前。那个身影太高大,小曲沉只能看见白色的裙边和一双修长笔直的腿。
白影端着一碗东西,小曲沉的目光全在这个碗里的食物上,他不断的伸出小肉手,去抓碗,碗却总在快抓到前被拿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