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有解铃人
昂贵的庄园葡萄酒楔下木塞,倾倒的液体潺潺流入高脚杯中,鲜红如血。
包厢门打开,侍应生鱼贯而入,觥筹交错依然未停。何故捏着酒杯,怅然坐在其中,神形出离。
“军部能够保住议会的多数票席位,多亏c党的各位领导,这中间的劳苦属下都看在眼里。在下提议,咱们共同举杯,敬许处长一杯!”
包厢内天花板的琉璃吊灯富丽典雅,灯光映衬着众人举起的水晶高脚杯,竟一时刺得何故睁不开眼。
何故不做声,跟着身旁起身的老孟一同站起来,敷衍地举杯,权作滥竽充数。
圆桌围着一圈人,唯独被敬酒的那位坐着没动,虚握着杯子,微微一笑。
“国防是重中之重,”坐着的男人抬了抬杯,“我党一向重视军务。”
“许处长所言极是……”
“属下祝许处长身体健康,节节高升!”
虚与委蛇的官话听得何故牙酸,趁着身旁的人凑上去碰杯打溜须的功夫,他悄悄放下酒杯,准备溜出去到饭店外头透透气。
很快有人从自己座位上走开,去和主宾单独敬酒。何故无声无息地离开包厢,站在走廊尽头的窗下。
走廊里烟味很重,他不得不透过窗口的风稍稍呼吸一些新鲜空气。
“躲在这干什么呢你!”
何故回过头,看见老孟气不打一处来的样子,有些抱歉地挠挠头:“饶了我吧哥,我是真不习惯,受不了看他们拍马屁。”
“这是拍不拍马屁的事吗兄弟,”老孟拽住何故就把人往回拖,“谁能想到许应山这个敛财贪色的狗东西,居然是当年c党在军部的内鬼!现在他是帝都装备部的香饽饽,要是他看你不爽,你连作战科都待不下去,知道吗?”
他拖着何故来到门边,对着虚掩的门缝,往里一指:
“许处长紧挨着的那个年轻人,看见没?”
透过门缝里谈笑风生的人群,一个穿着灰衬衫的年轻alpha映入何故眼帘。
此次饭局,出席的除了主位的许应山已年近四旬外,其余作陪的年龄都是三十岁上下的。
唯有此人看上去年龄极小,虽然言谈举止老成稳健,可何故还是一眼看出对方不过也就二十岁出头。
“看见了,挺帅气一小年轻,”何故笑笑,“老孟,你想说什么?”
老孟勾着他的肩膀,煞有介事道:
“我可是有小道消息的,这小孩和那老犊子一样也是c党卧底出身,关系还特别硬,在军部有亲戚当大官!你没发现他没穿军部的制服么?”
这么一说何故才发觉,那年轻人的灰衬衫的确不属于任何一套军部规定的服制。
“是警备部的服装。”何故低声说。
“还是一级警官,”老孟说完冷声一笑,“所以明白了吗?现在不和c党人交好,你连乳臭未干的小孩都比不过。世道如此,认命吧,何故。”
说完他捅了捅何故的胳膊,示意他别多磨蹭,随即推门回到包厢。
何故眼神一沉,站在门外,默默叹了口气。
他不愿承认这肮脏的世道,可也知道作为兄弟,老孟是真心为他好。
何故不想让他为难,定了定神,很快也紧跟着回到屋里。饭桌上的人正聊得火热,没人在意他短暂离席,借着这热闹劲儿他自然而然回位,识趣地拿了瓶酒给桌上人挨个斟满。
他极力让自己变得透明,桌上其他人也如愿视他的服务为理所当然,有人一边自然地拿着杯子等何故倒酒,一边笑着同许应山道:
“许处长,您受党内重用,往后有什么消息,我们这些人还得指望您来点拨。”
其他人一片附和称是。
许应山没正面回应,反而回头对身旁坐着的那个年轻人笑笑,拍了拍他的后背,语气不似一开始那样公事公办,反而多了些长辈般的慈祥。
“要说消息灵通,在座的谁都比不过我们裴野,”许应山笑呵呵地,“都说总参那边的裴参谋长才智过人,我看参谋长的弟弟也是青出于蓝啊!往后国家还要靠你们这些栋梁之材建设,你说是不是,小裴?”
众人的目光一时聚焦在被唤作裴野的少年身上。
裴野看起来却没有受宠若惊的模样,轻笑着摇摇头:“许处长过奖了,我还要多向您这些前辈学习。我哥那边往后有什么消息,我一定和许处长、和在座各位多多分享……谢谢。”
少年忽然侧过头微微颔首,何故一愣,这才意识到对方最后是在和自己道谢,忙把倒好的酒递过来:“客气。”
“有小裴这句话,我们也就放心了。”
许应山眉头舒展,看向裴野的眼里多了赞许的神色,主动举杯:“诸位,我再提一杯……”
包厢的气氛因为裴野的一番话更加热络起来。
何故把酒瓶放好,默默回到自己座位上。举杯的间隙,他不禁偷偷观察起斜对面的少年,裴野有着远超他那个年龄段的成熟老练,遣词应答得心应手,连笑意都只是恰到好处地爬上眼角三分。
游刃有余,却清醒抽离。
酒过三巡,桌上逐渐不如最开始那般一个个都端着架子硬撑着,酒精催发出面皮下的本欲,许多人言辞都肆意妄为起来。
“小柳,该轮到你了吧?给许处长说几句好听的!”
不知是谁在下头哄了一句,被点名的一个装备部的女科员起身,脸上是猝不及防的慌张:
“许处长,我,我能参加今天的饭局,很荣幸……祝您万事顺利,平,平步青云……”
“小柳,怎么就说这两句啊?”席间有人醉醺醺地笑道,“得了,刚打开的白酒,你敬处长三杯,聊表心意吧!”
许应山也有点醉了,一手搭着桌沿叩叩地敲着,靠在椅背上,看戏似的,目光在女人身上逡巡,听了那人起哄也只笑不说话,眯着眼睛。
那女科员脸一下子就青了,磕磕绊绊道:
“许处长见谅,属下酒量不好……”
一阵粗声大气的哄笑,席间只听见老孟大着舌头的声音传来:“哎哟,人一个小姑娘,还是oga,喝多了怎么回家啊,哥几个……”
“怕什么,回哪儿不是家啊?”
有人恶趣味地敲着桌子,催促着:“小柳,俗话说感情都在酒里面,感情深,一口闷……”
说着那人油腻腻地笑,女科员看起来快要掉眼泪了,无助地站在原地,拿着杯子的双手颤抖。
何故已然看不下去,把杯底的红酒在桌下偷偷倒了,换了一杯白的,不顾老孟眼神阻拦,正要起身:“处长……”
“您这话说得有理。感情深浅,全在酒杯里头呢。”
何故一怔,看着裴野起身,对门口的侍应生轻轻招手,让人给自己换上白酒杯,又转身微笑着:
“都到现在了,我还没和各位大哥表示心意呢。柳姐不胜酒力,这三杯由我代劳。大哥您不介意吧?”
他全程没给女人一个眼色,可在何故的角度,他清楚地看见裴野垂在桌下的手指尖一动,比了一个坐下的手势。
女科员也愣了,嘴唇嗫嚅了一下,低下头落座。
裴野此话一出,刚刚借着酒劲想看好戏的也都无话可说,老孟又开始打起圆场:
“小裴警官有心了,来来来,满上……”
何故握着酒杯的手一紧,剑眉微蹙,深望着少年平静中带笑的侧颜,若有所思。
“真巧,何大哥也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