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回没有避出去,而是正色道:“祖母,二郎,我不要。这些东西要么退出去,要么就给二郎做聘礼使。要是张家图嫁妆,那我不嫁也罢。”
虽说王宁氏放出话去,道痴不早娶,可外九房三代独传,也不容他太晚娶妻,多半过了成童礼后就要定亲。仔细算下来,也就三、两年的功夫。
王宁氏呵斥道:“快闭了嘴,什么话都敢说!”
顺娘低着头,道:“反正不要就不要。我本是做姐姐的,不说为兄弟做什么,反让兄弟顷家顾看我,这算什么?”说话之间,眼泪已经簌簌落下。
老实人犯起拧来更让人头疼,又是在容娘姊弟跟前,王宁氏心下已经恼了。
道痴不好告诉顺娘,这些实不算什么。即便外人看来,他几乎用了全部身家,可实际上并不是那回事。可在容娘与三郎跟前,又不好说这个。
就算买东西用的这百十来两银子,他为了不让容娘起疑,也是先去的药铺,卖了世子那日过来时带的人参、鹿茸等高级补品;在银楼的时候拿出包旧钗环出来,兑了几十两银子。
容娘与三郎看在眼中,自是认定外九房的银钱来源多是这般来,越发觉得道痴不容易。
容娘对顺娘本有些不以为然,觉得她过于绵软了些,没有继承王宁氏的刚性;现下见她如此,倒是有些不忍。
又见王宁氏脸色发青,道痴欲言又止的,容娘便拉了顺娘的手,道:“好姐姐,嫁妆这东西,自古都是娘家人量力置办,多寡都是心意,姐姐只需受着就好,哪里好说什么要不要的。”
顺娘哽咽道:“可是,我怎忍心?”
容娘掏了帕子,帮她拭泪道:“有什么忍心不忍心的,难道你们不是亲姊弟?要我说,二郎做的很好。就算他年岁小,也是支撑门户的男丁,不为你这个姐姐做主为谁做主。就算现下将这些都给了你,又能如何?难道他是个没出息的,就不能再赚银子回来。”
噼里啪啦倒豆子似的一席话出来,顺娘反驳不了,只道:“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呀?二郎一大早就出来,跑来跑去大半晌,连口茶都没吃,顺娘姐姐不说一句谢,反而怪罪起来,我都要看不过眼。又不是外人,斤斤两两计较的那么清楚,都是一家人,再说谁吃亏谁占便宜的话就没意思。”容娘脆生生地说道。
顺娘忙道:“我没怪罪……”
容娘笑道:“那顺娘姐姐就欢欢喜喜受了这份好意吧,莫要再说旁的,小心气坏了叔祖母。”
顺娘被容娘说的又羞又愧,倒是没有再说什么“不要”之类的话,只是神色间还有些迷惘不安。
王宁氏暗暗叹了一口气,吩咐道痴招待容娘姊弟,带了顺娘去东屋开解。
道痴则是带了容娘与三郎到东厢奉茶。
进了屋子,道痴便对容娘竖起大手指:“大姐姐好厉害!”
容娘掩袖轻笑,道:“这算什么?不拘男女,想要高声说话,就要占住个‘理’字。”
三郎好奇道:“那要是不占理怎么办?”
容娘挑眉道:“道理又不是天下掉下来落到你怀里,没理找到理不就行了?就算找不到,不是还有那一句话么,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要是自己心里都没底气,那还不如趁早歇了嘴,费那个劲作甚?”
三郎咋舌道:“大姐姐的意思,不就是无理也要辩三分么?”
容娘想起正事,看着道痴道:“你这边银钱还能凑多少?”
道痴想了想,道:“现银都就剩下今日买东西剩下的几两,还有大师父给的几个老物件,府试后世子与族长太爷赐下的两方好砚台……”说到这里,犹豫一下道:“大姐姐,当铺需要多少银子?”
容娘道:“当铺不同其他铺子,需要库房,铺子后的地方要大,地方不能太偏僻。买了铺面后,还需要用铁匠捍铁库房,不算本金,铺面这块就要、三、四百两银子。先期的时候,成衣可以直接卖成衣铺子,收到的好物件,也可以直接送古玩铺寄售。等到本金周转开,有了余钱,再置办另外两个铺面也不迟。饶是如此,从铺面到本金,少说也要七、八百两银子……”
因银钱姐弟起疑意
七、八百两就能开始门赚钱的生意,搁在富贵人家眼中,这本钱绝对不算多。
可是道痴这里,今天给顺娘采购嫁妆,都是先卖了好些东西筹的银钱,还不过是百八十两,又花的差不多。三郎望向道痴,露出几分担忧。
道痴的眉头也皱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像是下定决心似的起身,而后进了里屋。
等出来时,他手上已经多了个粗布包裹。
他打开包裹,露出里面两个紫檀盒子,道:“这两样是大师父所赐,我原想要做个念想。”
打了开来,一个装的是八寸高的羊脂白玉观音立像,一个是半尺高、半尺宽的紫金弥勒。
即便不是古玩行家,可也能看出这两样确实算是好东西。
容娘终于晓得为何道痴没银子,也敢张罗开铺子。眼前这两样,都是积年的物件。
看着道痴不舍的模样,容娘笑道:“典当不好要价,具体能换多少银子不好说;要是这两样东西找个铺子,慢慢寄售出去,本钱也就够了。只是既是你想要留作念想。典当也好、寄卖也罢,都不怎么妥当。若是你信得着我,就将东西押给我,我借银子给你。可是亲姐弟、也需明算账,月利二分是少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