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节
着拒绝容太妃提的婚事,如今不知怎么,方向竟好似全偏了,然而若是能帮姜家洗脱罪名,秦贞娘也是千肯万肯的。
皇帝看着秦贞娘的头顶心,好半晌才说话:“你可知道,此次事过,无论谁是谁非,姜鹤都只能辞官退隐了,那姜家少爷,只怕已非良配。”
这话委婉,秦贞娘却听懂了,只怕皇帝是以为,自己和五妹是为着挽回姜家的婚事才去求的范离。
这世上,大多数人只以小处看女子,却不曾想女子中也有讲义气、讲公道的大胸怀之人。
秦贞娘微微一笑:“皇上,臣女来前早已下定决心,今日拒了容太妃的婚事就回去自梳不嫁,绝不叫表姐为难。姜家的婚事,于臣女而言都只是过眼云烟,臣女并没很放在心上。”
皇帝此刻才算认识了秦贞娘,这姑娘有几分像昭贵妃,性子却与昭贵妃全然不同。
昭贵妃是温室里的兰草,娇柔、细巧,不论是笑还是忧,都是淡淡的,叫人心旷神怡;这秦四姑娘却好似栖霞山上的霜叶,生机勃勃、如火似霞,烈得让人感慨。
他原想着,这秦四姑娘能在栖霞寺生出急智,以围魏救赵的法子解救姜家而婉拒容太妃,虽失些体面尊严,也算是颇有谋略胆色,这样的女子,他决不能放到祁王身边做一道助力。
既是个聪明人,便召进宫来听听她自己的意思,谁知,他心里想的,竟全错了。
这姑娘做事分明,只凭公道二字。姜家的事归姜家,祁王的事归祁王,从不曾想着什么移花接木、围魏救赵,她救姜家,只是因为姜家值得救,她拒绝祁王,只是因为她不愿嫁祁王。
这位秦四姑娘若是个男子,必为朝中重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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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这样的人不止一个,范离,荆保川,贺传菊,还有许多人,都是为着公道和良心办事的人。科举马上再次开考,国家还能选拔人才,到那时,建德王朝一定会欣欣向荣。
皇帝这样想着,多日来乱糟糟的心里,舒服了许多,他走到秦贞娘面前停住脚步,秦贞娘站起身来,恭顺地微微垂首,听着皇帝要说什么。
皇帝微微一笑:“秦四姑娘,你是个好姑娘,朕必不使明珠暗投,且安心回去吧。”
说完这句,皇帝就扶着进良的手,大步走了出去。
昭贵妃仿佛就在门外候着,皇帝才离去,她就进得殿来,她不曾问皇帝和秦贞娘说了什么,只亲热地招呼秦贞娘:“表姐许久不曾见你了,你等会要好好陪表姐吃一顿饭,顼儿听说四姨姨来了,也吵着要来和你玩呢,你拣些平哥儿和安哥儿的事说给他听,他爱听这些。”
秦贞娘此时心里再没什么挂心的了,微微一笑,应了下来:“好,我也很想念表姐和纪王殿下呢,表姐有命,我无所不从的。”
这日出宫,昭贵妃封了厚厚的礼物给秦贞娘带回,碧玺在宫门口看见八个提着礼盒的小太监,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她心里直突突,生怕这是容太妃给的定礼,待瞧见秦贞娘面目平和,才放下心来,若是当真有事,自家姑娘便不是这副模样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碧玺先帮着安置了礼盒,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荷包递给领头的太监,那太监捏得荷包轻飘飘的,知道里头是银票,心头大为满意,多说一句好话:“今儿皇上都赞秦四姑娘了,我们这些奴婢怎么敢当秦四姑娘的赏哟。”
他话说得漂亮,银票却还是照收不误,然而碧玺却没露出一丝不快,笑盈盈地与那太监点头别过,回身上了马车,提心吊胆问一句:“姑娘,今儿进宫,是怎么个说法?”
秦贞娘心里知道,祁王府必是不用嫁了,姜家的事只怕也有了解法,自己再没什么不满的了,于是含笑点点头:“都好的,走,回家。”
碧玺的一颗心终于放回肚子里:“太好了,太好了,方才那太监还说,皇上赞了姑娘呢。”她说着,又忽地绷起面孔:“呀,皇上赞姑娘,这……”
秦贞娘轻轻嗔一眼碧玺:“得啦,皇上赞一赞昭贵妃的表妹,那不全看昭贵妃的面子?你想什么呢!”
碧玺这下子再没什么不放心的了,开颜一笑,絮絮地说起家常来:“回去就告诉太太,说姑娘被皇上赞了,太太一准儿高兴。”
杨氏等在家中, 一上午都是坐卧不宁。
容太妃不怀好意,女儿独身进宫,若是太后那里派人强压下一门婚事,可怎么好?
又想想皇帝威重, 太后并非其亲生母亲, 只怕在后宫里权柄还没大到那种地步,女儿想必不至于任人宰割。
然而昭贵妃又是怎么个态度?她叫了表妹进宫, 是想问问表妹的意思, 还是想劝表妹接受这门亲事?
亦或说, 皇帝为了拉拢祁王,叫昭贵妃劝服表妹嫁进祁王府?
杨氏越想越觉得女儿是定要入祁王府了, 忍不住后悔起来,早知道如此, 该叫女儿装病了不进宫的。
她这么想着,口里便念叨出来:“唉,五丫头, 你说, 若是贞娘不进宫,是不是更好些?”
一个上午了, 杨氏改了几回口风,一时说秦贞娘进宫了表明心迹是好事, 一时又说秦贞娘该称病不去,一时又说应当叫秦贞娘躲去徽州,没一句准话。
秦芬知道关心则乱的道理, 这时也不逆了杨氏的意思, 只顺口劝一句:“有贵妃娘娘在呢,太太放心吧。”
“是, 是,有昭贵妃呢,不论如何,皇上总是愿意顾念昭贵妃的。”
杨氏也知道,把这些事全寄托在昭贵妃身上是有些强人所难,然而事关女儿终身,她这做娘的也只有厚颜祈盼昭贵妃心向娘家。
时近五月,外头的天已渐渐暖和起来了,爱俏的小丫头们早脱了夹衣,四处奔走一番,脸上红扑扑的渗出细汗来。然而杨氏和秦芬坐在屋里,一上午不曾动弹,只觉得凉气浸人,幸好吃了午饭身上暖和,否则秦芬几乎要冻得打起喷嚏来了。
秦芬端起茶碗想喝几口热茶,却又放下了,紫晶添茶添得勤,喝多了总要如厕,难免叫人看了心烦,不如不喝。
她也挂心秦贞娘此次进宫结局如何,又坐片刻,望一望日头渐渐偏西,她忍不住说一句:“贵妃娘娘应当是留了四姐吃午饭,算算时辰,也该到家了。”
话音未落,腊梅飞快地跑了进来,气喘吁吁的:“四姑娘回来啦!”
杨氏和秦芬齐齐起身,秦贞娘快步踏进屋来。
杨氏只觉得女儿此次进宫去,是唐僧进了妖怪洞府,上前一把拉住女儿,左右打量几番,见女儿无碍,终于放下心来:“如何?”
紫晶早已召了腊梅出去,碧玺也知趣地不曾进得屋来,秦贞娘将母亲和五妹看一遍,笑着点点头:“皇上总算顾念昭贵妃的面子,不曾应下容太妃所求。”
杨氏念得十来声佛:“好,好,这就好,你进宫也累了,回去好生歇着。五丫头陪我坐了大半天,也回去歇息吧,晚上叫人给你们送个锅子,你们自在吃喝去。”
秦芬被杨氏的喜悦所感染,笑盈盈地应个是,挽着秦贞娘便回身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