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橘
晏观正端着一篮蜜橘往寝殿走。
“可仔细点,从南方运来的,不多得,要是磕了碰了有你罚的”,掌事的嬷嬷嘱咐道。
晏观自然是更加小心。
想当初在扬州,蜜橘这种水果不是想吃多少吃多少?六七文一斤,成色还比这好不知多少。
可梁洲冬季严寒干旱,橘树种不起来。
晏观吞了吞口水,十分想念杨婶的蜜煎橘子。
正把果子在鎏金盏里摆正呢,门口就有人高喝通报主君来了。
朝伦正在狼皮毯子里瘫着,闻言立刻弹了起来,前去门口迎接。
晏观得了边上嬷嬷的指令,也连忙赶去烹茶。
“大哥怎么来啦?”,朝伦话说着,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后头一溜的箱箧。
“你倒是真心盼我来?”
“这叫什么话,我哪里不真心?”,朝伦早顾不上朝戈,等箱笼一放下就凑了上去。
朝戈眼角一抽,“你若是不惦记这点东西倒有几分可信”,那边朝伦已经挂了一手的玛瑙串珠,一手的黄金琉璃。
朝戈也不管他,转头进了永宁殿。
见到人进来,殿内的几个侍人躬身行礼。
朝戈一打眼就瞧见站在桌旁奉茶的晏观,实在是这人太过醒目,清瘦白净的一个。远远瞧着清减了几分,但气色还好,总归是病了一场。
朝戈在堂上坐下,边上人接过晏观手里的茶壶冲奶茶。
晏观手里没了东西,就垂着脑袋,乖乖愣愣地站在朝戈身后。
不一会,朝伦进来,兴高采烈地冲朝戈展示珠玉珍宝。
殿内四周都放了炭盆,朝戈喝了热茶,又和朝伦笑闹一阵,颇觉得身上有些热,于是揪着领口抖了两下。
嬷嬷慧眼,“主君可是热了,将外袍脱了换薄的吧。”
朝戈点点头,顺势站起来,将身子往后一转。
身后的侍人手里拿的不是茶壶就是果盘,空着手的只有晏观一个,偏这人缩在后面,也不知这地板有什么好看的。
“晏观?”,朝戈张着手等了几瞬,还是张口叫了。
晏观猛地一哆嗦,甚至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这兀甘王如何记得自己的名字?!
朝戈看人被吓到,跟受惊的松鼠似的,有些好笑,这么游神成这样。
晏观连忙走上来,在朝戈面前站定,伸手去解他的腰带。
腰带宽长,缠了三圈,晏观几乎是搂着他。
晏观站直了也只堪堪够到到他的下巴,稍一低头余光就瞟到晏观的眉眼,惊觉先前的刺字已经被磨掉了,只余一块暗红。
弄掉了也好,本就不是该他受的,朝戈心想。
晏观迅速解下腰带,抬手扒拉斜襟的扣子。
他不敢乱看,眼睛规矩极了,就盯着那排盘扣。但耐不住有人要看……
朝戈也没太放肆,怕把人吓跑了,借着眨眼时,低头打量了几下。
晏观解开襟扣,绕到朝戈身后将外袍脱了,嬷嬷上来递了薄衫。
等朝戈再落座的时候,晏观已经不见了,大概是去挂袍子了。
晏观走到屏风后整理外衫,心中惴惴。
实在是太像了,可堂堂兀甘王怎么会对一个低贱的奴隶伸之援手?
之前去猎场遇上大雨,遇见好心人将自己带回来,晏观便记着这位贵人。后来跟朝伦偷去宴席,别说看脸了,晏观连头都不敢抬。今日惊鸿一瞥,便是晏观不愿相信也得承认,之前驾马载他回来的确是兀甘王无疑。
原来兀甘王是这样的,难怪麻吉说他治下宽和,应该也是个很好的主君,晏观想。
心里轻松了不少,收拾好后,又跟着侍女姐姐去了后厨拿菜。
朝戈吃了几块炖羊肉,有些腻,遂放下筷子,挑了个橘子剥着吃。
朝伦夹了块葱泼兔,吃的满嘴油光,“不吃啦?”
“腻了些。”
“嗯?这么多年吃过来你也没嫌腻啊,不会是去了扬州几日把舌头养刁了吧?”
朝戈笑道:“不过是近几日脾胃不和。”
“请人看了吗?”
“我自己知道,过段时间就好了。”
朝伦不悦,向身边的达西质问道:“平日怎么侍奉大哥的?”
达西耷拉着眉,“二殿下,主君前几日忙得连饭也不吃,我们也劝不进去啊。”
“好了好了,我自然会好好吃饭,你少操心这个。”
朝戈这般说,达西和朝伦也没了话。
晏观站在后面听了一耳朵,主君竟然去过扬州么?
又悄悄抬头瞧了一眼朝戈,嗯,看脸色也没有什么不对,脾胃之气应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一顿吃罢,年关政务繁忙,朝戈也不久留。
“明天夫子还会来授课,你乖乖待着。”
朝伦闻言如遭雷劈,“大哥,再过几日就是小年了!”
“小年那天可歇一日”,朝戈起身换回厚衫,“我下扬州大半个月,你可是荒废了不少。”
朝伦讪讪。朝戈刚回来那几天,可是好好把他和狐朋狗友们敲打了一番。
迫于威压,但依旧不甘心,“大哥,你也累一年了,不如明日我带你出宫去玩玩,民间这时可热闹了。”
“我要出去自然有达西陪着,用不着你。”
朝戈不欲在和他废话,知道再聊下去这家伙指不定开始磨人。
眼见着人要走了,朝伦噌地站起来。
“又怎么?”,朝戈不耐烦道。
“呃,呃……”,朝伦眼神在屋里一转,目光锁定了一直呆在边上发愣的晏观。
对不住了,晏小观。
“大哥!”,声量拔高了一个度,晏观也不由地抬头看他。
“大哥,你如今脾胃有损,连胃口都不好了,身边这些也不是能照顾人的,不如把晏观带在边上,他养生的医术倒是有几分。”
达西在边上讪讪一笑,心说主君不吃饭他还能强迫不成?真是冤枉。不过若晏观真来主君身边那或许正合某人心意,于是开口附和,“主君,有个精通调养的侍人跟在身边也好啊。”
“医官局是没人了?”,朝戈岂能不明白朝伦的意图,想着把人塞到自己身边,欠他个人情,好找由头逃课罢。
“晏观就是医官局出来的,再说,你反正嫌看大夫麻烦,还不如让身边人给你做点养胃的茶汤什么的,也方便不少不是吗?”
朝伦心想依晏观的本事,不消时日就能把人养好了,再说,他只是“借”,又不是“送”,到时候等大哥病好了自然就回来了。
晏观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心说二殿下真是……真是……
朝戈偏头看了一眼晏观,又在研究地板呢。
“既然这样,那行吧。”
朝伦一脸欣喜,“那我那个……”
“把课业熟练了就准你出宫玩几日。”
朝伦一把拽过晏观,重重地在他肩上拍了两下,“好好照顾主君!不调养好不准回来。”
晏观一脑门子官司,怎么就被指使去了朝戈身边?
朝戈在边上听得有趣,不准回来?合着这小子是将人借给自己的啊?他可没这么大度还能将人还回来。
晏观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跟着朝戈进了惠恩殿。
“你会医术么?”,达西换了官话问晏观。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