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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隔几秒,听他没反应,管家忍不住说:“钟先生也在楼下,跟他老人家聊着呢,您……您还是去看看吧。”

“……”

“奚微”

奚微怎么也想不到,钟慎和他爷爷竟然有能聊上的一天。估计是因为钟慎今天早上没走,正好被撞见了。

按了按隐隐作痛的头,奚微披上睡衣下床。

昨晚酒喝太多,那股晕眩感还没消退,发生的事有些模糊,刚才的梦也趁乱在脑海里翻腾,整个思绪混乱,奚微皱着眉走下楼梯,心道,他不担心钟慎说错话,但他爷爷八成不会给钟慎好脸色。

如他所料,楼下那两人面对面坐着,奚运成面沉如水,不怒自威,他一走近就听见对方在问:“奚微一个月给你多少钱?”

中间隔一座茶几,钟慎正在帮老爷子沏茶,闻言手微微一顿,低声说:“我和他现在只是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奚运成诧异,显然不理解也不相信,只当钟慎在撒谎维持面子。但他也给面子,不为难年轻人,反倒数落起自家人的不是,“奚微从小被惯坏了,跟他相处很累吧?”

“没有,他是个讲道理的人。”钟慎说。

奚运成哼了声:“讲什么道理?歪理一箩筐,满脑子形而上学的空谈——”

奚微听不下去,忍不住上前打断:“爷爷,您一大早过来就是为了背后说我坏话的?”

“我来干什么你心里有数。”奚运成扫了眼奚微身上的睡衣,“今天什么日子?我不来你不起床?还当自己十九岁呢。”

“……”

这话说得没道理,奚微十九岁时不赖床,但长辈教训孩子随便找个理由就能开炮,不用有理。

奚微不跟他顶没用的嘴,奚运成自顾自道:“你这房子不错,我上回来——好像只来过一回。”

“两回。”奚微纠正。

“哦,两回。”奚运成说,“地段好,环境好,装得也好。连你这的茶叶都比家里的好,你倒是会享受,一个人逍遥快活,难怪不愿意成家呢。——坐下,别站着看我,那么高的个子把你爷爷比成木头桩子了。”

奚微坐到钟慎旁边,喝了口刚被称赞的茶。但他会品酒、品咖啡,对茶道一窍不通,茶叶都是别人送的。

“您有话直说,别挖苦我了。”奚微这段时间没少跟家里争吵,电话一接通就得挨几句骂,相比之下奚运成今天的态度算不错了。

但态度越好,越像犯人上刑场前吃的那段断头饭,菜色丰富意味着死得惨。奚微头疼不减,心里烦躁,奚运成却说:“我一杯茶没喝完,你急什么?看你这态度,还是不愿意结婚是吧。”

他一眼把奚微看穿,余光扫向钟慎,突然发现这男明星安静待着,不尴尬不怯场,也不找存在感,气质有点特殊,奚微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可惜是个男的,进不了奚家大门。不过就算钟慎是女人也没机会,他给奚微找的是联姻对象,要门当户对,能带来切实帮助才行。

奚微顺着爷爷的目光一瞥,找借口把人支开:“钟慎,你帮我弄杯咖啡。”他眼神指了指餐厅,咖啡机在那边。

钟慎意会,应了声起身走开。

祖孙独处,谈话更方便。不过客厅离餐厅也不远,想听还是听得见的。如果钟慎识趣这时应该主动告辞了,可他没有走的打算,奚微也没赶客。

“你跟他关系还不错?”奚运成慧眼如炬,“之前不是虐待人家么,现在怎么又好了?”

奚微莫名:“我什么时候虐待过他?”

奚运成不答反问:“你喜欢他?因为他才不想结婚?”

“……”奚微皱着眉把茶水吐出来,放下茶杯,“没有,不是,您的想象力别那么丰富。”

奚运成盯他好几秒,似乎在判断这句话的真伪。但奚微从小就擅长用冰冷的脸色掩饰自己,他不希望别人看穿的东西谁也看不出来。

当然,冰冷下面也可能的确什么都没有。

奚运成不觉得奚微是情种,放过不切实际的联想,直切正题:“我给你最后一个说服我的机会,讲一下你到底为什么不愿意结婚,我要符合实际、站得住脚的理由。——怎么不说话?”

奚微无奈:“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我不想结,这个理由还不够?”

“这也算理由?”奚运成脸一沉,“我还不想吃药呢,医生天天逼我吃!”

“……”

“你二十出头的时候跟我说你喜欢男的,我没管你,因为觉得你还小,不服管教正常。但现在你马上三十了,还不服管教,还跟我叛逆,奚微,你自己觉得合适吗?”

已经听得人耳朵起茧的话,老头不厌其烦:“你觉得我在逼你、我在害你,就不明白我的苦心!——你姑是个有脑子不往正道用的,你爸是个有心没能力的庸人,但他至少娶了你妈,也算对华运有贡献。”

奚微的父母是利益联姻,谈不上感情深厚,勉强算相敬如宾。

“我把华运的未来都寄托到你身上了,可我怕你将来一个人扛不住,让你结婚,找个帮手,怎么就不行?我都搞不懂你在想什么!”

奚运成一说就来气:“别人恐婚,恐的是婚后的责任和压力,你又没有。别人不想生小孩,是怕养不起、养不好,你又不缺钱,也不用自己养。况且我没逼你生,那只是你的被害妄想!”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还有什么不乐意?就算你婚后还想玩女——玩男人,”老头气得怄火,“也随便你玩!低调点,别闹得人尽皆知、丢人现眼就行!”

“……”

一个传统派老人能说出这种话,算是不小的让步。但他越是良苦用心有理有据,奚微越喘不上气。他考虑了一切,唯独不考虑奚微的个人意志。

因为个人意志站不住脚,不切实际,不能利益化,是“形而上学的空谈”。

奚微这么多年从不跟人诉委屈,但每每谈到这些,也难免心酸:“我什么时候丢人现眼过?我这些年为华运做得还不够多吗?你嫌我姑不管事,我爸不顶用,大事都是我这个当儿子的扛着,我不到二十就一边读书一边给你跑前跑后,亲自做项目、带团队。我不诉苦您也不觉得我苦,都是我应该干的。干习惯了就变成机器,理所当然没有自我——”

“本来就是你应该干的。”

奚微的确没诉过苦,以至于奚运成想不到他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你哪里苦?你做的这些别人想做都没机会!我当年创业的时候不比你苦一百倍?我又能找谁诉苦?”

“……”

“马上三十岁的人了,还想这些不实际的东西!你以为当皇帝容易吗?皇帝也得熬夜批奏折呢,谁不抢着当?你还‘自我’,天天念叨没用的‘自我’——”

奚运成一生雷厉风行,对最爱的长孙也没有半点温情:“你有什么自我?你的自我都是靠我给你的权势,”他猛一摔茶杯,犀利的目光扫向别墅楼梯,“这栋房子,你衣柜里的名牌,你的车库,你的私人飞机,包括你桌上这罐全国没多少人喝得起的茶叶——堆成的!”

“没有这些,谁认识你奚微?!”

奚运成突然看见对面餐厅里端着咖啡杯的钟慎,抬手一指:“就连他,如果你不姓奚,他会搭理你?他伺候你喝咖啡?”

气氛一片死寂,奚微石化一般僵硬地坐着,没有抬头。

奚运成觉得差不多了,今天的谈话可以收尾:“好了,爷爷知道你明事理,能想通。今天跟我回家吃饭,给那边打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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