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殿怎么又受伤了
江歌苓抚上自己的肚子,笑说:“本宫自打怀孕以来便一直喜欢吃辛辣的,孩子也安分,不像本宫怀暥儿时那小子又踢又闹的……估摸着应当是个小公主。”
真是毫无依据的预估啊。
虞锦行记得江歌苓生的是个男婴,不过他只是听着,并不作声。
他顺手接过江歌苓递过来的小衣,礼貌地夸赞两句便起身准备放回去,谁知待他走到布匹前,上面赫然一行红字:
“浸有毒水、会使婴儿皮肤红肿溃烂的接生布。”
他动作微不可察的一滞,又见上面换了字:
“毒针——刺入人体内会化成毒水,杀人无形。”
虞锦行神色不变,一如方才从容淡然,只是呼吸有些急促。
原来如此。
若江歌苓喝下药粉导致早产,那这批布料必然会来不及检查便投入使用,届时就能顺利地杀死他们母子、并不留嫌疑。若是直接投毒导致江歌苓身死,太医未必不能检查出蹊跷,但如此一来……
她不过是因受了惊吓导致早产,又难产而亡,在古代女子身上再正常不过的死法罢了。
虞锦行抬手抚上那布匹。
背对着江贵妃和小四,他突然勾起了唇角,无声地笑了起来,同时眼睛死死盯着前方。
他的好父皇应当是知道,是齐烟月下药致江歌苓早产吧?那他……究竟知不知道,那女人还杀了他的宠妃和孩子呢?若是知道,若是知道……
虞锦行闭上了眼,收敛了笑意。良久,才垂眸去看布匹上的毒针。
虞恪能放过齐烟月,为什么要逼死他母后?母后只是不爱他,竟能抵过两条人命?
暴君这时才恍惚的想起,他的后宫里同样存在着许多阴私,但除了涉及到他本身利益的以外,暴君是一向懒得管的。
甚至他还乐意看那些男男女女为了争宠而露出丑态的模样。
……所以说皇帝真不是好东西啊。虞锦行想着,只觉得脑中有根弦突然崩断了。
他任由毒针刺进他的手指,怒极攻心吐出一口鲜血,正洒在那布料上。
【暴君先生!】
“啊——!”江歌苓尖叫一声,小四也是一惊,跑过来就要查看他的情况。
”别碰……”虞锦行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哑得吓人,“这上面有毒……”
话毕,他踉跄了下,仰面倒了下去。
好了,至少接下来一个月,他都不用再写那些脑残课业了。暴君安详的闭上了双眼。
半月后。
江歌苓非常大方又打发了几批工匠,加紧修建承乾宫,将库房里的奇珍异宝都拨过去不少,还让虞锦行自己设计宫室、甚至是让他亲自去掖庭挑选宫人,丝毫不过问,就是在向虞锦行表示:我完全信任你,你也不用防备我。
她这么一折腾,整个长安城都知道她要认儿子了。
这也是一件好事了,若是虞锦行真惹出了什么乱子,她和她背后的江氏是没办法独善其身了。
至于虞锦行,这半个月一直在榻上躺着。
当日那毒针虽小小一根,剂量却是足够致死的,且扩散很快,即便系统快速地分解吸收掉了毒性,他体内仍有些余毒。
不过以他的修为倒也不妨事。
系统仍然有些后怕:【暴君先生,你明明有很多办法可以提醒江歌苓的,干嘛非得选这种……】
除了当时脑子一热上头以外,最重要的原因是——这样最方便啊。
不用思考如何解释自己是因何发现了那根极其微小的毒针的,只要往后一躺就是了。
其实,痛还是有点痛的……
不过这份痛苦对于暴君来说同样是久违的体验。
噬心到了后期会逐渐磨灭他的感知,如果没记错的话,外部的痛觉大概是第三个消失的那个,排在味觉之后。
他还记得自己在大约二十三四岁时上战场杀敌的时候,光靠自己就已经很难发现身上那些不算严重的伤口了,故而他上阵时总是穿浅色的衣服。
当然,特意强调了是“外部的痛觉”就是因为,内里的痛觉还是存在的。噬心每次发作的时候,都会让虞锦行感到头痛欲裂。
当个皇帝,味同嚼蜡,夜不能寐,一边头痛欲裂,还要一边听着底下那堆大臣为了各自的利益吵来吵去……
是个人都很难不疯。暴君很淡定的想着。
他每日就这么好吃好喝地躺着,竟是养出了二两肉,整个人气色好了不少,气质愈发矜贵俊美,让人移不开眼。
“旸儿这次是为本宫和晴儿挡灾了,可要好好补补!”
江歌苓啃着肘子口齿不清,一旁布莱的侍女不停给虞锦行夹菜。
“哎,本宫胃口这么好,晴儿定是个皮实的小公主!”
虞锦行优雅从容地进食不说话,只是默默在心中给没出生的五弟点了根蜡烛。
江歌苓一个人啃了一整个肘子,满手油花,心满意足地掩嘴打了个嗝,进内殿洗漱了两刻,才又恢复成雍容华贵的江贵妃。
“行儿,过来。唤怀儿进来吧。”
神情肃穆的清俊青年走了进来:“见过贵妃娘娘,见过二殿下。”
江歌苓摆摆手,金灿灿的护甲上嵌着的宝石熠熠生辉。
“不必多礼。行儿,这是本宫的表弟,三年前考中了进士,不过恰逢那时他母亲病故,就守孝了三年,最近选官,祖母不舍他离京去挂闲职,又怕埋没了他,便先做行儿的侍读吧。”
青年听罢又冲虞锦行行了个礼。
“臣名唤江怀,见过二殿下。”
虞锦行方才还有些怔然,闻言收敛了神色道:“江侍读。”
他记得这个人。
江怀前世守完孝后成了一名谏官,两年后成了翰林学士,又一年后当上翰林院首。等前世暴君登基前已位极人臣,是位极有才华之人。
虞锦行转头,看见江歌苓也正笑吟吟地看着他们,心中十分不解。
他原以为江歌苓只是想拿捏住自己,让自己成为老四的磨刀石,又或许是想拉拢自己,让自己加入小四的阵营,可……这般行径竟是真心想扶持他?!
还是说,这只是诱饵略微丰盛一些的陷阱呢……
虞锦行眸色渐深。
……
小四自从出生便与其它皇子不一样。
比如他刚出生,母妃便大哭了场,父皇没说什么,只是摇摇头要唤他“月奴”,但母亲执意给他起名“暥”。
又比如他身边从没有太监、或男侍卫侍伺,只有女人。
没错,暗卫是女人,侍卫是女人,就连贴身小厮,都是个扮作男儿郎的的女娇娥。
直到入了弘文馆听学,他身边才多了两个男伴读。
小四一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直到有次他看见两个伴读正面红耳赤地看一本图画,他才犹如挨了一记棒喝:
……男人的性器下方,是不会有那多出来的东西的。
所幸不久他就梦遗,嬷嬷告诉他,这是成为男人的标志。没想到数月后,他竟又来了葵水。
小四彻底茫然了。
他究竟算是男人还是女人呢?
若是虞锦行知道小四的秘密,就能知道江歌苓的用意了。
她清楚的知道虞暥绝不可能成为皇帝,她这一胎又经多方证明是女儿,而嫡长子如今又没了母妃……她必须为自己争一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