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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不愉快的果实

 

“春——流——”季芳树小心翼翼地呼唤着摇篮里的婴儿。

婴儿咧嘴笑起来,对着他挥舞小手。季芳树高兴地直起身,又把脸埋下去,叫了一遍:“春流,我是爸爸。”

房间外传来絮絮叨叨的议论声。

女声义愤填膺:“那个女人的行为得算强奸吧,芳树什么都不懂,这样做绝对是犯罪!”

男声低沉:“她把那个男的推下楼,没死,但是后脑勺撞到了利器,人还没醒过来。”

“明明就是个外地来打工的,还是个小三,我呸,人怎么能那么恶毒呢?”

“说白了那女的躲在这里的目的就是报复,她看芳树傻,就利用他行了,不说了,也怪我,没有及时果断地赶走她。”

女声顿了一下:“有没有可能,这孩子不是芳树的?”

“我早想到了!但是,唉”

“那个毒妇!居然做出这种不是人做的事。芳树也是,又不是真傻,怎么就上了勾呢?我们芳树什么都没做错,她应该在牢里蹲一辈子。”

男声沉默片刻:“放心,我会告死她。”

正说着,一转身,芳树站在二人身后,神情焦灼地乱瞟,一边来回跺着地板:“哥,嫂子,不好了,小春小春他”

丛生的妻子,也就是芳树口中的嫂子,那个白净丰腴的杏核眼女人,听到这话忍不住瞪大了眼:“他怎么了?”

“他哭了。”

“哎哟,芳树,你这说话大喘气呢。”嫂子一边讪笑着一边跑进房间去哄孩子。季丛生意识到芳树没听见二人的议论,也大松了一口气,拍拍芳树的脑袋:“不用怕,宝宝在这个年纪就没有不哭的时候。”

明明三兄弟中年纪最小,却第一个有了自己的孩子。

自从孩子的妈妈被捕入狱后,照顾孩子的重担自然不可能完全由作为孩子父亲的季芳树承担。季丛生委婉地提出把孩子送进孤儿院,但一旦他提及,季芳树就会发出海豚似的尖叫声来表达抗议,顺带把孩子也给吓哭了。

孩子是怎么来的,为什么现在才告诉自己,那个女人呢,她对你做了什么。诸如此类的提问已经不必赘述,季芳树不可能去公安局做笔录,也拒绝让人上门。而且他只说那个神秘女子的好话。

他们让他说出这个女人的所作所为,但芳树绞尽脑汁一番,也只是说:“想不起来了……”

季丛生不是没有见过那女人,毕竟在女人寄居的一年里,他不止一次看见那个长发的身影迅速躲进房间。

如果他靠近,女人缩在一角,什么也不说,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他想赶她出去,但芳树看起来很开心。

他拉着丛生的袖子悄悄告诉他:她说她喜欢我。她说她除了这里哪里也不去。她很漂亮。

过一段时间吧。就再忍一周。即使不安,丛生还是这样想着。

再次接到芳树的电话赶过来时,家里就多出了一个血淋淋的孩子。

芳树,这是什么?这是什么?他焦灼地诘问。

芳树却愉快地告诉他:她说,这是她答谢我的礼物。

妻子安抚完春流,用粉红色小毯子抱着婴儿出来了。丛生的妻子在高中当语文老师,“季春流”这个名字就是她给起的。她没嫌弃这孩子来历不明,捧在怀里模样很是喜欢。或许是积极备孕却无法成功怀孕的原因,她把春流当自己的孩子对待,尿布和奶粉都买最好的,一箱箱拎过来。

春流来到这个家以后,芳树的病情好了很多,哥哥嫂子来帮忙,他乖乖站在一边不抗拒。只要和春流待在一起,他就总是在笑,有时候还忍不住哼起跑调的小曲。

总得来说,这个孩子的到来也不算是完全的坏事。

嫂子叮嘱芳树,孩子哭不一定是要换尿布,可能是饿了或者是寻求关注,也可能是被吓到了。

一二月的小宝宝除了吃喝拉撒以外就是一个劲儿地睡。拜春流所赐,芳树主要的时间都用在观察他睡觉上。比起盯着k线上的红绿看,他更爱支着下巴趴在婴儿床前对着呼呼大睡的儿子发呆。

春流很乖,不用费劲哄睡,一旦睡着就不出声,整觉整觉地睡。

芳树每次看他前都要跑去洗手间洗手,用杀菌洗手液洗一遍,再用玫瑰味的洗手液再洗一遍。只有认真洗完手,他才敢小心翼翼地捏捏春流肉鼓鼓的小脸蛋。

每隔十分钟,就怕他呼吸停了,总要拿手指探鼻息,感受到温热的气息才稍稍放下悬着的心。最后他选择直接在婴儿床旁边睡觉,这样一睁眼就能直接看见春流。

嫂子教他正确的喂奶姿势,教他怎么把奶瓶里的奶挤在手背上试温,教他怎么拍奶嗝,怎么给宝宝洗澡。他学得比任何知识都要认真,屈膝在一旁专注听讲。因为神思太过集中,额头不断冒出大颗汗珠。到最后嫂子忍不住问:芳树,要不要坐下来喝口水?

春流三个月时变得对世界很感兴趣。一听到电视机里的声音眼睛就咕噜咕噜转,听到清晨鸟儿的啁啾声就笑,听到刹车的声音就皱眉。

芳树请求大哥帮他买了玩具床。他把挂在支撑架上五彩斑斓的挂件一个个摘下来,全部换成自己从小珍藏的红绿色挂件。春流被抱到爬爬垫上后舒服得直接睡着,无视了悬在脸上孤独摇晃的玩具们。急得芳树把他摇醒,指着玩具让他看,春流却自作主张地再次进入梦乡。

春流四个月时开始断奶,吃起了辅食糊糊。芳树用小勺子喂他吃黄色的玉米糊糊,春流吃得满嘴满围兜都是,还会激动地吐舌头,发出愉快的尖叫声,在芳树耳中有如天籁。有时遇到不爱吃的味道,比如深海鱼糜糊糊,他就会直接吐出来,这对芳树是一种极致的折磨,因为除了春流,他也没有给其他人擦过屁股。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享受,芳树一边帮他擦干净,一边不无得意地想着,春流是遗传了自己,果然是亲生的。

春流五个月时会爬,六个月时会扶站,像是淘气小猫似的爱动,却总把膝盖手心蹭得脏兮兮。丛生很惊讶:怎么这么早就会走了。芳树只知道跟在春流身后嘿嘿笑。

谈笑间春流摇摇晃晃站起来,一个重心不稳,扑倒在床上。这一下倒好,脑瓜子磕到了床板,浮起一片红。

吃了痛的春流咧着嘴起了势,果不其然下一秒就爆发出眼泪。大嫂跟自己说过很多次,孩子不能一哭就去抱。可芳树心疼得直泛泪花,抢着把春流抱到手里,

春流哇哇哭,边抽泣边挥舞着双手发出两个音节:“baba”

两个大人同时瞪大了眼。

丛生看向芳树。芳树死死咬着嘴唇,但眼泪还是直直掉下来,一滴一滴,将春流的婴儿服濡湿了一片。

春流好奇地看着大颗大颗的泪珠落下,眼睛滴溜溜的转,不闹了。芳树举起春流,顺手用他的衣服囫囵把眼泪擦干。

那是春流第一次叫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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