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热
他想起梦中庞六儿挺着个肚子站在他面前的样子,小妇人不知为何竟恨透了他,连梦里也非说怀了别人的种,搅得他不得安生。
众贡生间都在传这位新出炉的会元是何方神圣,也没有见他出来走动过。
那边熙和帝阅过考卷,向一旁高自恩递过去个目光。
高自恩自幼就伺候着熙和帝,最是会揣度圣心,三两句便将郑荀的生平说了。
熙和帝听罢,倒是感慨了句:“竟是郑公的后人,若三元及第却也不算辱没了先祖之名。”
隻单句话,就提前将殿试名分定了。
高自恩明白熙和帝的心思,熙和帝继位五年,如今皇位还做得不大安稳。
先帝无子嗣,不忍江山旁落,无奈选了父母皆亡的熙和帝,却又不甘心如此,楞生生选了三位辅国大臣出来。
若当年萧珒(文忠皇帝)顺利继位,他们这一支何故如此憋屈,小心翼翼至此,生怕招了几代皇帝的眼。
熙和帝对郑荀有几分兮兮相惜,移情的味道。
“若这位郑会元堪大用,陛下倒是可以稍稍安心了。”高自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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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荀一人去了延康坊南边的西明寺,据说那儿的签文最是灵验。
寺中善成大师乃儒玄佛兼通的高僧,常开坛论经,于士族高门间颇有几分名气。
郑荀不大信这些,却隻为图个心安而来, 近来两天他莫名心慌得厉害,明明会元已是囊中之物。
“施主,我家师傅善成大师邀您一见。”忽有小僧侣双手合十立于他身侧。
西明寺占地极广,僧侣在前面引路,带着郑荀穿过几间寮房井亭方才停下:“施主,请进。”
善成看着刚至不惑之年,他身着僧伽梨衣正坐于禅榻间,右手执壶将滚水倒入茶盅内:“却是唐突,刚才你进寺时我见了你一面,觉得有缘,这才让人去请你。”
郑荀接住茶盏谢过:“无妨。”
“可否让我替你算上一卦?”善成递了纸笔来。
郑荀几乎未加思索,只在纸上落下“六”字。
善成抿着唇盯着那字久久不说话,低垂着头静默片刻才开口道:“竟是正反象。”
正卦与反卦同现。
“施主日后必定位极人臣,只是这子嗣姻缘有些怪异。”
什么子孙满堂,亦或是茕茕孑立,郑荀笑笑,并不当回事。
郑荀出了寺门,至半山腰时忽地降起雨。
春雨易病,果然郑荀回去夜里就发了高烧。
何璟跟王义第二日见他久久不出现,这才破门而入,人都已经烧糊涂了,直胡言乱语。
三日后便是殿试,二人不敢耽搁,忙寻了个出诊的大夫来,那大夫药用了,甚至加重一剂,隻人稍微有些好转,却又很快复烧起来。
换了两三个大夫,还是如此。
何璟与王义轮流守了一夜,眼看着人都要烧没了,二人对看眼,几乎同时喟叹了口气。
“白日里我们同去鸿胪寺说明情况罢。”
这事可瞒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