窝囊废（二十）
英子下了决心，青青眼睛哭肿了都没能改变她妈的主意。
之后几天，夫妻俩带着青青采买各种上大学需要的物品，青青跟他妈闹着别扭，又因为知道她妈准备跑路，再别扭也还是跟英子形影不离。
英子没让青青把事情告诉毛哥，以至于毛哥看着状态奇怪的母女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在英子心里，女儿比男人更值得信任，她这些年来没少被男人坑钱，一觉醒来发现钱被卷走的心梗教会了她，男人和钱，是不能放在一块的两种东西。
不过这一点上，英子是真冤枉了毛哥。
毛哥没什么优点，但还是有一点值得称赞：他不拿不该拿的钱。
原来在厂里，就算沾英子的光，做了个小领导，不该占的小便宜一点不占；后面厂子没了，英子跑了，每次伸手要积蓄，毛哥都一分不少地给英子送去，哪怕做鸭了也没动英子不让碰的钱；这回也是，卖房的钱毛哥没有藏私，虽然心疼，想多留点在家里，可还是老老实实把钱全给了。
他就像许多没有本事的普通人那样，又懒又馋，贪小便宜，人不够聪明，却又不够坏。
可惜毛哥没在英子上社会大学的时候出现，给她留下一点对男人的期待，等他们在一起时，英子已经没有信任男人的耐心了。
英子不和毛哥提要润的打算，也有她的原因。
她想着，毛哥现在带着女儿，没给青青找后妈，八成是看自己虽然人在外边儿，但时不时会抽冷子回来看一眼。
只要还给毛哥人在国内的假象，毛哥哪怕找了别人，想要再婚都得多考虑一下；如果明说自己要往外跑，毛哥要作妖，天高皇帝远，想管也管不了。
俗话说得好，有后娘就有后爹，英子可不想让宝贝女儿受这种委屈。
就这样相安无事地过了几天，英子盘算着时间差不多，收拾东西准备走了。
毛歌一听，心里很舍不得，但又有一种难言的解脱感，躲着英子和情夫偷偷摸摸联系的日子实在不好过。
施奕安别看在外装得人五人六，浪起来也是没个数，动不动就给毛哥发两句闷骚的情话，一会儿想和你去看大漠草原，一会儿说起俩人做爱时的零星细节，看得毛哥嘴都快咧到耳朵，硬是强忍着给压了下来。
抛开这些又土又齁人的部分不提，毛哥最喜欢施奕安的一点是，他像当年意气风发的英子一样，给了毛哥安心感。
再过几天女儿就要出成绩，报志愿，毛哥自然而然和施奕安聊起这些话题，为自己帮不上女儿苦恼。
施奕安和毛哥一样，哪里懂艺术生报考的事。但他知道该找谁咨询，该找哪些地方咨询，困扰毛哥好一阵子的问题，在他嘴里轻轻松松就过去了。
毛哥爱惨了这种生活有人兜底的感觉，有人帮你出谋划策，似乎所有困难都不是问题，哪怕需要为此付出一些麻烦的代价，他也心甘情愿。
施奕安这头，哄人的话说完，就开始畅想未来的二人世界，就差把毛哥将要用到的生活用品都提前采购了。
如果毛哥顺着他的话说下来，施奕安接下来便要旧事重提了，问英子什么时候滚蛋，动不动来一句“想去找你”，把毛哥弄得心惊肉跳。
可他真要来吗？他肯定不会。
施奕安知道毛哥怕这个，虽然他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儿，但如今自己身在其中，可不想自讨没趣。哪怕看着毛哥跟英子在一块很不爽，也只能认了。
但刺激刺激毛哥，看他绞尽脑汁地讨好自己，施奕安还是很享受的，他要的就是这种让毛哥心虚，然后伏低做小的乐趣。
恋爱抖s症上头的他甚至都打起了，找个合适时间和毛哥一起去旅游的主意。
这人是半点没有做小三的罪恶感，反倒嫌弃英子回家碍他事，于是一听英子快滚蛋了，那实在是多一天都忍不了，若非英子是买的深夜离开，他恨不得让毛哥送完人，当晚赶紧跟他来一发。
毛哥本还想着缓个两天，难过一下老婆离开，施奕安可不会给他开单身老男人伤感ktv的机会，当天不行，那就的事。
可毛哥不是一个能与爱人相互扶持的伴侣。
漂亮又娇贵的宠物猫经不起一点风雨，在主人都自身难保时，又怎能要求猫去挑起重担呢？
说到底，男人是她自己选的，人总要为自己轻率的决定付出代价，失去主人资格的英子已经无法阻拦猫去别人家吃饲料。
“英子……”毛哥讷讷。
“你看我这么被他骂，就不会帮我说两句话吗？！你就不会心疼我吗？！”
英子无可避免地感受到了不被偏爱的委屈。
她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落魄，可当身边人都将要失去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依旧恐惧，原来自己还能更加狼狈。
本该站在自己这边的爱人，现在却在岸上，露出不知如何是好的为难神情。
他越无助，她越憎恶。曾经爱他怯懦的可怜，现在却恨他的无能。
一开始只是所有物的争夺，但开战后一切往往不受控制，如今她是为了尊严而战。
这场闹剧，在英子把翻盘的希望放在毛哥身上时，胜负就已有结果。
“对不起……”毛哥的语言苍白无比，每个字都像他自己一样无力。
“我要听的不是这个！”英子以为自己在吼叫，其实她的声音比她以为的小得多。
施奕安揽着毛哥的手松了，毛哥回看他，只见他对英子说：“放手吧。”
英子怒瞪他，施奕安完全没被她的眼神激起情绪，而是又对毛哥说：“你和她说吧，我在旁边等你。”硬仗打完了，收尾就不用自己上了。
毕竟穷寇莫追，再这样斗下去，讲不好吴小英一气之下从兜里抽出把刀，将他跟毛存志一块捅个对穿，还是让他们俩自己聊更好。
英子和毛哥就见他别扭地走到路边长椅上坐下，坐下时牵扯到伤处，听不清他骂了句什么，反正不会是什么好话。
一时只剩夫妻两人对峙。
发泄完情绪的英子把手一撤，像被抽空了所有气力，往地上一蹲，眼眶迎来迟到的酸涩。
毛哥跟着她一起蹲下，还想去握英子的手，被英子一巴掌打开。
“英子……”毛哥轻唤，又想去碰她。
“别碰我！”英子肩膀一顶，毛哥坐到了地上。
又是一个屁股蹲儿，毛哥疼得嘶嘶叫唤，手上还是麻利一撑，蹲回英子身旁。
英子没理他，他往施奕安那里看了一眼，很快收回眼神继续说：“对不起……”
“你只会说这个，有什么用？”英子不想让毛哥发现她有了泪意，但眼泪鼻涕实在止不住，鼻涕还不比眼泪，不吸就得砸嘴巴上了，吸吧，那动静又不小。
忍了又忍，她还是没扛住，狠狠吸了一鼻子。
毛哥熟练地从兜里掏出一包纸递给英子，英子瞪了他一眼，瞪得毛哥莫名其妙，以为英子不需要，但英子瞪完还是把纸拿走了。
英子嘴巴撅得老高，毛哥还是这样在小处贴心，她总被这样的细节触动，然后对因为这点小事心动的自己又气又难过。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啊……”毛哥认错的模样，一直就没变过。
“你怎么就这么废物？连个家都撑不起来……”
大概因为总有人可供他撒娇讨好，给他原谅，四十多的人了，居然还有不懂事孩子一样的无辜表情。
他到底算是命好还是不好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