窝囊废（十九）
英子还牛逼的时候，和施奕安在政府的局上见过两次。
虽然聊了两句，发现两人的小孩是同班同学，但这个局的主角不是他俩，话题很快换到了领导们身上。
英子对施奕安的印象就是，挺会来事儿，是个活泛人，长得也比这一桌子秃顶大肚腩男顺眼。总之，印象不差。
但今天一见，英子脑袋上那根探查不对劲的天线又立起来了。
英子预想中，和邓兰婷剑拔弩张的一幕没有出现，可当施奕安熟门熟路往沙发上一坐，跟自己和毛存志打招呼时，却叫英子突然有了战斗反应。
说不清楚是哪一点让自己应激，施奕安就像一堆工人里突然出现的领导，与现场气氛格格不入，叫人不自在。
施奕安毫不掩饰和毛存志的熟悉，他坐在毛存志身侧，而毛存志另一侧坐着英子，毛存志被他们夹在中间，后颈硬梗梗僵着，嘴上假笑维持得十分勉强。
英子没注意到毛哥尴尬的样子，她的注意力全在施奕安那张嘴上。
施奕安不可能不会说话，英子见识过他的营业状态，结果人一来就问英子：“小英好久不见了，怎么这几年都没见人呢？”
以前施奕安都是叫她“吴总”，几年不见倒是超级加辈了，居然叫她“小英”。不过英子也是历练过来的，毕竟欠债后捧高踩低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忍忍就过了。
但两人曾经也是打过交道的，施奕安能不知道她那点事儿，还问“怎么没见人”，装什么呢？
英子应付几句后，施奕安又哪壶不开提哪壶：“上周刚和徐哥一起吃了顿饭，就鑫众那个，去年刚给厂子扩了规模。徐哥也是厉害，前几年效益那么差，他居然还出海了……”
这个徐哥英子也熟，英子跟姓徐的看不对眼许多年，又是同行，没少在毛哥面前骂那个老王八蛋。
她跟姓徐的是对头，圈子里都知道，施奕安成天跟他们打交道，怎么会不清楚？
但施奕安就跟没长脑子似的，一张欠嘴叭叭叭地说了一大通让英子不痛快的事，说完还特装地在那里替英子可惜。
人一不如意，对周围的一切总会无法避免地敏感起来，英子可听不得老对手日子过得多好多好，人家过得好，自己现在算什么？
她忍着火气跟施奕安有一搭没一搭说着，对施奕安这股不知由来的恶意感到莫名其妙。
毛哥听施奕安说到一半时，就悄悄去扯施奕安的手，想让他闭嘴，却被施奕安反握住，手指藏在毛哥手心一下下挠着。
毛哥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死死攥住他的手，压在沙发上，假作不知问道：“今天才回来吗？听小邓说你前几天在外地。”
“是啊，a市有个项目，我们跟政府的人一起去考察。”
邓兰婷听后也来了兴趣：“是做什么的？”
“研究量子计算机的，给我们讲解的人挺厉害，少年班出来的，这个岁数就是国内大牛了。”
“这么高端呢，”毛哥笑问，“所以你听懂了吗？”
“哈哈，没有，他已经很努力让我们明白了，但实在听不懂。”施奕安也笑了出来，看向毛哥的眼神欢喜难抑。几天没见，光是聊天满足不了重启恋爱的大龄离异男，见到真人才能让他的心雀跃。
“你不是也学过计算机吗，量子计算机不一样？”毛哥问。
“两回事儿，完全不一样，”施奕安说，“我只是大学考证学计算机，不是那个专业。”
“啊，那我搞错了……”
英子听着他们的对话，一种被排除在外的不快在心间蔓延开来，到底是因为二人过于亲密，还是因为毛哥和对自己阴阳怪气的人相谈甚欢，她分辨不清。
邓兰婷也感叹道：“我师兄就是这个方向的，当时还以为要很久，没想到现在都快做出来了。”
施奕安也叹：“是啊，时间真快。”
“与其说是时间快，不如说是技术快，”邓兰婷晃了晃手机，“触屏出来的时候还新奇呢，现在都用习惯了。”
英子说：“我总觉得按键机得是世纪初的吧，拿出来一看，其实离现在还不到十年呢。”
毛哥说：“你那些旧机子都还在抽屉里呢。”
“怎么不丢了？”
“怕你还有用啊。”
施奕安就看不得他们聊这些夫妻旧事，斜插一杠，问毛哥：“你之前不是说手机电池不行了吗，改天一起去看看？”
毛哥烦他老没事插一嘴，推脱道：“等旅游回来再说吧，出去的时候要是新机子被偷了掉了，那不得肉疼死。”
邓兰婷见施奕安和毛哥说得多，于是转向英子问道：“小英姐，宜然说她和青青想去云南，你看咱们是报个团，还是自己计划着玩？”
毛哥跟着接话：“自驾怎么样？我看他们自驾拍的照片都挺漂亮的。”
邓兰婷说：“那边路比较危险，咱们也不知道会不会高反，还是包车保险一点。”
施奕安突然说：“去那里陆路太折腾，肯定得坐飞机，小英，你这个状况能坐吗？”
别说知道原因的毛哥，对同样熟悉施奕安的邓兰婷也听出不对劲，她没少见施奕安挤兑人的样子，一听施奕安这语气这话题，就知道施奕安是故意的。
邓兰婷在心里骂了句脏话，自己请客，施奕安来搅局，到时候不欢而散，说不好连带自己都要被埋怨上，这都什么倒霉事儿。
她发了条消息给施奕安，手臂碰了碰前夫，提醒对方看消息【你跟她怎么了，会不会好好说话】。
趁着施奕安看信息的空档，邓兰婷赶忙换话题：“现在不是有那种专门欣赏沿线景色的慢车吗，虽然时间久一点，但条件也挺好的。”在英子夫妻俩没留神的空隙，她用力瞪了一眼施奕安。
英子后槽牙不自觉咬紧，故作轻松道：“呵呵，我也说不好要不要去，之后还有事，也就这几天能陪孩子。”
施奕安得到了想知道的信息，心满意足地给了毛哥一个隐晦的眼神。
毛哥现在踹施奕安一脚的心都有了，他娘的王八蛋，怎么这么爱找事儿，消停会不行吗？
好在毛哥来时就说了，晚上另有安排，看时间差不多，急匆匆扯着英子和青青和邓兰婷一家告辞。
出了邓兰婷家，英子脸瞬间黑了，青青还没心没肺地跟她爹说着旅游计划，全然没发现自己妈郁闷得快炸开。
英子沉默地走在叽叽喳喳的父女俩身边，回忆着出门时，施奕安暗藏得意的表情，想不通自己之前和施奕安有什么过节。
等回到家，毛哥有种“在外闯祸家长忍到回家再算账”的危机感。
虽然惹英子不高兴的人不是他，但怎么说都因他而起，加上英子生气他也没好果子吃，于是毛哥把女儿赶去洗澡后，就小心翼翼陪在英子身边，和她说些开心的事。
不过英子显然没什么心情，面对毛哥的殷勤也爱答不理，洗完澡后，像是下了什么决定，她对毛哥说：“今晚我和青青睡。”
毛哥立时警铃大作，压下不安问道：“怎么了？”
“和她聊聊，我们母女说点体己话，你去睡吧。”
“哦，那我睡了……”
毛哥带着一颗忐忑的心独自睡去，英子则转身进了女儿房间，在床上和青青说着悄悄话。
毛青青早八百年就没和她妈睡一个床了，对她妈突然要跟自己挤一个被窝很是不适应。
还没调整好状态，就听到了她妈接下来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