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惜珩并未直接回答,而是说道:“四哥,大婚之前,你对我说,这世上可以没有北程南周,却不能没有怀玉。那么现在呢?你依然还是这样认为吗?”
她这样一说,秦绩就知道这案子不用查了。
秦绩抛开查案不提,问她:“你对赵瑾动了多少感情?”
即便是知晓秦绩的为人,秦惜珩也不敢拿赵瑾来赌,她只是很淡地笑了笑,“我没对他动什么感情,只是一直记着四哥对我说的话,好生待他而已。我在梁州的这大半年见到了很多,诸如车宛真的很怕他,诸如剑西三州的艰难经营。所以即便军屯的事情我略知一二,也不能如实告诉太子哥哥,一旦西陲不稳,朔北就要分散兵力来协助。柔然尚且不是个确知的定数,如果再这么一分神,还不知会有怎样的后果。”
秦绩展露出几缕舒心的笑,“从前总觉得你是小孩子,现在再看,你是真的长大了。”
“我哪儿能总被你们庇佑着。”秦惜珩端起茶盏润润嗓,问他:“那这次的案子,你要怎么做?”
“这不是已经有变数了吗?”秦绩指了指紧闭的门,“外面不是都已经被赵瑾压下来了?”
兄妹俩会心一笑,秦绩又道:“对了,母后近来念你念得紧,让我回去的时候,将你也接回去。”
秦惜珩脸上的笑凝住,她想到在这大半年里发生的种种,就对宁皇后与秦潇生不出亲近之情。
“怎么了?”秦绩问道。
“没事。”秦惜珩轻轻摇头,问他:“小舅舅回京了?”
“嗯,如今是翰林院的校书。”
秦惜珩道:“舅舅怕是不大高兴吧。”
“宁家难得不受恩荫出一个榜眼,舅舅自然咽不下这口气。”
两人突然同时沉默,秦绩过了一会儿又道:“其实还有一件事。建和三十四年的时候,朝廷给敦庭拨过一笔款,是用来治理剑河堤岸的。上次敦庭大雨闹水患,淹了鲤鱼口一片。那地方按说应该比其他地方防范更甚,可事实却全然不是。”
秦惜珩道:“建和三十四年的时候,敦庭的知县还不是舒庆来。”
她从赵瑾那里得知当年的水利治理也被郭汗辛分过一勺羹,便刻意把方向往别处转,又问秦绩:“之前的知县是谁,四哥知道吗?”
“宗政泰。”秦绩道,“我查过,是宗政开同族偏房的一位堂弟。”
秦惜珩暗松一口气。
宗政一族已然问斩,这笔糊涂账死无对证,只要郭汗辛不作死,那么这件陈年往事就能一直尘封下去。
“若是真要细查,大楚的州郡都会有这样的蛀虫。况且人现在都已经死了,要重新来查太难了。”秦惜珩说完,又有些生疑,“你怎么会注意到这件事?”
“父皇提了一嘴,我就去户部查了查当年拨下来的账款。”秦绩慢条斯理地喝茶,对她道,“这事不是我此行的目的,我顺口一问而已。”
秦惜珩依然不敢掉以轻心,赶紧用其他话来转移,问道:“既然军屯的事情已经了了,那咱们什么时候回邑京?”
“总要待上个十天半月才行,否则要叫人看出端倪。”秦绩起身时叹了声气,眼中无奈得很,“看到没有,这就是我不愿参与朝政的原因。”
秦惜珩忍俊不禁。秦绩送她出来,还是嘱咐一声:“你如今能事事以剑西为重自然是好,但赵瑾那边,你别冷淡得过于刻意,到底是正儿八经的夫妻,有些面子还是该给就给。”
“知道了。”秦惜珩对他福了个礼,在入座车厢放下车帘的瞬间里,高悬的一颗心才终于放下。
如今只是面对秦绩,她就拿出了五分的防备,倘若真的回到邑京,她又该拿出怎样的警惕来应对宁皇后和秦潇?
秦惜珩背靠在车厢上,从脖颈间掏出那枚塔桑里,凝视良久后紧紧地拽握在手心。
她要做的事情,从来就没有过做不到。
赵瑾在书房等着,她面前摊着一本书,可自打秦惜珩出了门,她就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
等也是一种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她在发呆与出神之际听到外面有脚步声渐近,随之大门一开,一只绣鞋踏进了门槛。
“可算是回来了。”赵瑾从书案后绕出来,“去了这么久,我险些以为兴王要扣住你。”
秦惜珩笑问:“四哥为什么要扣我?”
赵瑾看她一如往常,便知他们的这场谈话并无意外。
“你才出门不久,淮州就来了信。”赵瑾递给她,“柳玄文育有二子,但是长子早亡,次子又太小,所以他现在的一半生意,都交给他的养子方谦在打理。宗政康上次设计之后,已经与这位柳氏的二当家站成了一线。”
秦惜珩看完信的内容,道:“他能将离间之策使得这么好,我倒是挺意外的。”
赵瑾道:“自来商场如战场,他在淮州耳濡目睹了这么几个月,该学会这些了。”
秦惜珩将信置于烛火之上,点燃后扔入火盆内,抬头看向赵瑾道:“我要回去一趟了。”
赵瑾初时没反应过来她说的回去是回哪儿,等到明晓她的意思,才意识到她从进门起,眼中就揣着浓浓的愁容。
“四哥说,母后让我回去一趟。”秦惜珩搂抱住赵瑾,心中很是不舍,“可能会待得比较久,多半要等过了年才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