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佑道:“不瞒父皇,儿臣查到前些年的时候,朝廷给敦庭拨过一次治理剑河的款目。但看敦庭上次受到的水患与鲤鱼口的现状,儿臣对这笔款目的去向心中存疑,想去剑西确认一番。”
楚帝却道:“这事轮不上你。”
秦佑其实也知道此举太过引人注目,他慢慢地起身,垂眼说道:“全凭父皇决断。”
楚帝摆摆手让他先退下,很久没有过的愁倦感就这样扑面袭来。
谢昕端着刚沏好的茶过来,问道:“怎么了?”
楚帝道:“只是一时不知道这朝中还有谁是能信得过的。”
谢昕问:“梁州的军屯那事?”
“不止。”楚帝从他手中接过茶来抿了一口,“佑奴说的这件事,确实该查,只是现在再去回溯,难了。大楚的沉疴远不止这些,但好些事情有心无力,还得装作不知情。”
谢昕给他揉捏着后肩,问道:“你想派谁去?”
楚帝看着秦佑的折子,反问谢昕:“你觉得老四怎么样?”
谢昕道:“你突然这么一提,倒是让我觉得有好些时日没有见着他了。”
楚帝道:“之前听太子说,他闲置下来的时间都放在了相门寺,好似与一个法号叫做玄通的和尚走得很近。”
谢昕笑道:“你这几个皇子里,也就只有他最不像个皇子,人人都说他是潇洒的白玉神仙,我觉得挺有道理。若是可以,我也想如他这般一身无忧,轻松自在。”
楚帝想到以前,嘴角的笑意渐淡,他叹了口气,说道:“纳取天下贤才,丰存国库仓廪,增修峡关险隘,整饬边屯良田。对内驱减冗员,清明朝纲。对外强军壮马,整修器械。这是范相毕生心愿,也是自我登基以来,他就一直对我申饬的事情。”
“嗯。”谢昕轻轻地点头,“我陪着你。”
楚帝握住他扶在自己肩上的手,长长地舒缓了一口气,决定下来,“那就让老四去吧。”
秦绩正在寮房内与玄通论经,门大开着向外,有个小厮匆忙着来,却又不敢入内打扰,只能这样站在外面,频频望向寮房内那个坐立着不动的身影。
直至玄通的这番经论讲完一节,秦绩才注意到外面焦急等待的人,走出去问道:“什么事?”
小厮道:“殿下,宫里刚刚来了口谕,让您去剑西查案呢。”
梁州的监军军折是今日午后才到的,秦绩下朝后就来了相门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问道:“去剑西查什么案?”
小厮也并非特别清楚,摇头道:“殿下不如进宫一趟?”
玄通手持佛珠出来,对秦绩敬了个佛家的礼,说道:“殿下既然还有事,那余下的下次再说吧。”
秦绩折回府中准备先换身衣裳,何料才到门口,便听门房说太子来了。
“先别急着进宫。”秦潇给他讲明了前因后果,“原本我与舅舅还担心被派去查案的御史会让赵瑾唬弄,现在既然派你去,那我就放心了。”
秦绩本想问他若是此事另有缘由该当如何处理,但转念想到他对剑西兵权的觊觎,便决定不问了,只道:“我知道的。”
“还有件事。”秦潇道,“大半年了,母后挂念阿珩,你回来的时候,也带她回来吧。”
郭汗辛的事情有秦惜珩从中相助,没几日工夫就压了下来。赵瑾猜到这事会传到邑京,朝廷定然也会派人来查,但她没想到,这一趟被派来查案的竟然是兴王殿下。
秦惜珩从她口中得知时也是一愣,“怎么会让四哥来?”
赵瑾最开始看到夜鸽的字条时,心里也是一紧,她问:“除了宗政开的那起案子,兴王殿下还查过别的案吗?”
秦惜珩摇头,“四哥惫于政事,若非父皇下令,他不会主动插手任何事情。”
赵瑾问:“依你看,咱们要不要应对什么?”
秦惜珩道:“四哥比太子哥哥清醒很多。当初我闹着不愿嫁你,他还让我善待你。那个时候,只有他不是从利益的角度考虑你。”
赵瑾道:“如果是这样,那我觉得我能与他单独谈谈。”
“我去吧。”秦惜珩还是不大放心他们对谈,“有些话,我来说更好。”
赵瑾清楚现在不是冒头的时候,便由着她来出面。兄妹二人大半年不见,秦惜珩如从前那样先与秦绩玩笑几句,才渐入正题,问他道:“怎么来的是你?”
秦绩道:“我那日还在相门寺听佛经,府上就来了人,说宫里传旨让我来剑西查案。”
“父皇难不成是觉得你之前办理宗政开的案子还不错,所以派你来的?”秦惜珩停顿一下,又问,“还是说,是舅舅的意思?”
“这事二哥和舅舅没插手过。”秦绩道,“此来梁州的监军不就是他们的人?他们要是再塞个人过来,你觉得父皇能同意?”
“你就不算?”秦惜珩笑问。
“所以父皇这一手高明。”秦绩泛出点苦笑,“既能堵住二哥和舅舅,还能查明真相。”
“你向来帮理不帮亲,没人比你更适合了。”秦惜珩借机夸他一声,“对了,那个随你同来的御史呢?是谁?”
秦绩道:“他叫齐彧,是御史台的新人。”
“新人啊。”秦惜珩不用动脑子也明白了楚帝派这人来的用途。
“这件案子,你知道多少?”秦绩先问她,“这几亩田变作军屯的时间不长,你在这边听到过什么风声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