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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父母驱车赶赴医院。老太太住在一百多公里外的镇上,嫌明川市太吵、太挤,始终不愿意来城市居住。她是打扫卫生时倒在地上,好在大伯发现及时,立刻喊救护车送往医院。
梁拙杨一家赶到时,老太太仍然在重症监护室。
梁父梁母忙着办理医院事宜,跟奶奶最亲近的小孙女哭得稀里哗啦,还要有人安抚。没人再顾得上梁拙杨,留他独自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
奶奶的住院让他暂时遗忘了周斟。一家人熬了通宵,第二天中午,医生告知老太太的状况稳定下来,可以转入普通病房观察。
全家人这才松口气。
梁拙终于有时间掏出手机。他想给周斟打电话,告诉周斟自己的奶奶住院了。可是他盯着周斟的号码,又觉得自己的这些事,没办法说给周斟。
明明可以抱住、亲吻、甚至进入……但仔细想想,他好像一点也不了解那个人。
不知道周斟的过去,周斟的经历,周斟情绪起伏的因由……
很久,梁拙杨只发了条讯息:周斟哥,我家临时有事,周末没法去你那了。
片刻后周斟回复,更加简短的一个字:“好。”
直到周二,把老太太接出医院,确认没有大碍,他跟父母才返回明川市。
刚到家不久,林锐书来找他。
站在门外的林锐书,除了自己,还推着辆婴儿车,里面躺着一个白白胖胖的婴儿。
梁拙扬傻了眼:“谁的小孩?”
林锐书说:“是我小妹,待在家里哭闹,影响二妹学习,我只好带她出来。”
“你怎么又多个妹妹!”
“我跟你提过的。”林锐书无奈叹气,“上次在孙辰那,我跟你说过,我妈又生了个孩子。”
梁拙扬陡地想起这件事。那天林锐书拉着他,跟他说了很多,他心思不在对话上,只想早点摆脱派对见周斟。
“抱歉。”梁拙扬闷声说。
林锐书摇摇头,推着婴儿车往街边公园走。小孩似乎很喜欢待在室外,在车里手脚乱蹬,高兴得口水从嘴角流出。
“特别班压力大吗?”林锐书弯腰用手帕擦擦小脸。
梁拙扬不知晓自己现在消沉的心绪,能否用“压力”笼统概括。他双手拢入口袋,低头没吭声。
“你去了特别班,我跟孙辰不怎么有机会见到你。”林锐书顿了顿,目光平直落向梁拙扬,“小拙,你把我们当做你朋友,对吗。”
梁拙扬一怔,火气蹭地冒起来:“什么意思?”
林锐书轻轻道:“孙辰要转学了。”
这突兀的话语让梁拙扬点燃的怒气一下子卡在喉咙:“……转学?去哪?”
“他爸给他安排了一所南部省份的私立高中,正好,他家分公司也在那里。”
“他怎么不跟我说?”
林锐书又叹了口气。
他推着婴儿车,绕街边公园走了一个来回,看看手表,拍了拍梁拙扬的肩:“妹妹还要喝奶,我得回家了。你要是有时间,去找找孙辰吧。”
梁拙杨没再等待其他时间,他当晚就直接跑去找孙辰。
孙辰家灯光闪烁、聒噪嘈杂,看来又在举办派对。见到梁拙扬过来,他高兴得不得了,拉着梁拙扬给狐朋狗友介绍。
梁拙扬一把抓住他胳臂拽到角落:“我听老林说你要转学,你他妈没告诉我。”
草坪上亮着柔和的灯,草木窸窸窣窣,晚风徐徐吹过两人发丝。
孙辰衔着烟,掏出一支递给梁拙扬,梁拙扬摇摇脑袋。
孙辰嘿嘿笑了:“别看老林在学校是乖乖仔,偶尔和我在也会来一支。就你,递到手里,你不愿意就是不干。”
“我上周去找你了,”孙辰说着,缓缓吐出烟雾,“我站在北校区外头等你。见到你跟你邻居,就是那个贝云冰,一块走出来。我一直都不喜欢贝云冰,总觉得他高人一等,浑身上下透着傲慢。也不是说他故意要傲慢,而是在我看来,他是不一样的,因为不一样,就显得傲慢。”
“你跟他一块走,没留意到我。当他冲你说话时,你说奇不奇怪,那股子傲慢突然不见了。我在后头看着,意识到一件事情……”
孙辰挥了挥手,像是被烟熏到:“说句你不爱听的话,就是那个瞬间,我意识到我和老林,跟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跟贝云冰,还有那些向导啊、哨兵啊,才是一个世界的……”
话没说完,他身体失重后仰,被梁拙杨猛地掀翻在地。
眼看拳头要落下,梁拙扬呼吸一滞,又把拳头硬生生移开,砸到台阶上。
“孙辰!”他吼道,“你他妈到底在说什么!”
孙辰任由梁拙杨攥着衣领,懒散笑了笑:“我成绩很烂,我爸也知道,所以不指望我读书怎么好,给我塞到某个私立高中,以后再花钱买个大学,混个文凭接手家业,这就是我的现实。你呢,变成向导,离我们、离普通人的世界越来越远,就是你的现实。
他把最后一口烟抽完:“我希望有一天,你会变得很厉害。到时我一定逢人便炫耀,说这是我哥们。”
周三下午,原本的基础物理学突然被调整到周四,增设了一门新课程。
学生们收到新分发的课表,好奇议论纷纷。上课铃在议论声里响起,短暂的安静后,教室门被推开,一个年轻男人走了进来。
奇异的寂静在教室里弥漫。
似乎感知到什么,梁拙扬一震,目光从窗外收回,转向立于讲台的人。
见到眼前的授课老师,不只梁拙杨,其他学生全都惊住了,教室里一丝声音也没有。
“大家好,我叫周斟。”周斟言简意赅介绍。他撩起黑发,穿深色夹克,里面是高领针织衫,浑身散发斯文冷淡的气质,目光扫过阶梯教室的学生,在梁拙扬的脸上停留一瞬便淡淡移开了,“教学计划二十四课时,每周两课时。”
学生们逐渐回过神来。
“他好帅啊。”
“比电视上还好看。”
“好年轻……”
对于这些窃窃私语,周斟没有任何反应。等短暂的骚动结束,他问:“有什么疑问吗?”
某个向来在班上活跃的男生举手:“我们该怎么称呼您?”
“叫我周斟就可以。”周斟回答,顿了顿,又补充,“当然,也可以叫我周老师。”
“那周老师,您要给我们上什么课?”男生追问,“会给我们分享屏障外的战斗经历吗?”
“课程与战斗无关。”周斟摇摇头,转过身,在白板上写下两个字。
——“控制”。
他放下笔:“对于哨兵与向导,爆发自身能量很重要,但控制自身能量,更重要。”
“接下来的三个月,我会教大家如何控制自己的能量。”
梁拙扬定定注视讲台上的周斟,直到课程结束。
他不清楚自己是在听课,还是只顾着看周斟。
看着他张开唇齿说话,看着他把视线落向其他学生,看着他的一蹙眉一抬手。
倒是周斟,并没有特意留意梁拙扬。
仿佛梁拙扬只是教室里,众多学生里普普通通的一个。
周斟结束授课时,离下课还有五分钟。他关掉笔记本:“今天的课到这里。还有几分钟,有问题的话,可以现在问我。”
大名鼎鼎的哨兵亲自授课,很多学生都光顾欣赏名人,忘记认真听讲了。女生们交头接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