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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

 

薛清极顿了顿,忽然笑道:“一直都疼,只是没说。”

严律权当没听懂他那声笑,拍了拍身侧空出来的位置:“过来,我看看。”

屋内没有开灯, 阳台的窗户开了半扇,月光和夜风一同悄声钻进屋内。

和以前疼起来就坐立难安的程度相比,薛清极今晚头疼的其实并不严重, 但当严律的手抚上他额头时,他竟然觉得自己身体内的什么东西好像依旧被抚平了。

严律的灵力在薛清极体内浅浅拨去了些稀薄孽气后撤走,但覆盖在薛清极额头的手掌却仍没有拿开。

这举动颇有些违背严律从不拖泥带水的性格,他自己也意识到了这点儿, 反应过来后想要抽手, 却被薛清极按住。

“你梦到了什么?”薛清极仍闭着眼,“连多少年前的事情都想起来了。”

严律一想起刚才的梦境,后知后觉自己当年的缺心少肺, 轻咳一声:“也没什么, 想起来山怪和上神——”

薛清极睁开眼,将严律的手从额头拽下, 看他的眼神儿像看一个千年棒槌。

“行行行,就前边儿没睡熟的时候梦到以前的事儿, ”“千年棒槌”忍不住乐了,“后边儿梦到在弥弥山的时候, 那会儿你还没这么端你那仙门修士的架子, 逗起来有意思多了。”

薛清极没想到他说的是这个,又好气又好笑道:“你那时候每天喊的都是什么?张口闭口小仙童,明明告诉了你本名, 但下回喊的还是这个, 和别人聊起时也总说仙门弟子看起来就是更风雅、仙气飘飘。”

“我说过?”严律大惊失色,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能没心肝到这个地步。

薛清极也不抓着他手了, 估计是越想越气,冷笑道:“也是我那时候年纪小, 以为你喜欢儒雅斯文的那类人,所以将门里那套规矩讲究都搬来照抄,意识到的时候已经习惯没必要再改了。分明是受妖皇影响,怎么你又抱怨起逗着没意思了?”

严律这才恍然大悟,难怪这小子在弥弥山时,只有头几个月跟着山里的习俗随意穿衣,后边儿就开始捡着那些一瞅就像文化人的衣服往身上套,等回了仙门,严律每回见他,他那些衣袍无一不是一尘不染的素色,连大氅都要绣浅色鹤纹云纹的。

这人年幼时,据说长到三四岁前连个完整没补丁的衣服都没穿过,还是后来上了仙门才知道衣服是能想换就换的。

他本来就不是个能知道穿衣搭配的少爷命,却还是暗搓搓地钻研起这些严律可能会有的喜好。

严律没敢细想千年前薛清极刚开始忐忑地穿上挑出的衣服,跑来找他时是什么想法,大概每次都是心里有着小小的隐秘的期盼的,只是这份儿期盼从来都没得到过回应。

妖皇要是能穿回千年前,大概会薅着千年前的自己的脖领子按到薛清极面前,好让自己擦亮眼好好看看,但这会儿却只能干巴巴地说:“我其实早想说了,仙门那些白菜帮子似的衣服也只有你穿着好看,真的,特英俊潇洒。”

薛清极无语道:“这是重点吗?”

“那你生哪门子气,”严律想了想,一拍手,“得了,你现在逗起来也有意思行不?”

薛清极扯过他身上的薄被盖在自己身上,好像把严律的一层皮给揭掉了似的,气极反笑道:“睡觉!”

“这天气你盖两床被子?”严律被他抢了被子,惊愕道,“你睡得着吗?”

薛清极卷着被子翻了个身,声音不紧不慢,却又咬着后槽牙:“妖皇还能气人,看来是不困了,不如让给已经是凡人身的我来盖。”

严律拽着自个儿被子薅了薅,发现这位哥是纹丝不动,也来了劲儿扯起被子:“我告诉你,少来跟我玩这套!上回旅馆咱俩开了一晚上空调,我也没见你冻出一个鼻涕泡。”

原本裹着被子跟严律顽抗到底的薛清极听到这茬,一个没绷住笑了。

时隔多日,妖皇这才算是回过味儿来,自己当时是中了激将法,为了面子白吹了一晚上的冷风。

俩人加起来也得有两千来岁了,二半夜的为了床被子打架实在离谱,严律最后拽了一把,也笑了:“你也就逮着我开涮了,行了,小——”

本来是想喊“小仙童”,但刚才的话他到底是听进去了,一时半会儿竟然不知道要喊些什么,愣是卡在了原地。

薛清极感觉到严律的卡壳,刚要转过头来看他,却被严律从身后连被子一道搂在了怀里,手在薛清极的脸上拍了拍:“算了,换成是我,对上那么个没心没肺的蠢货也是要发火的。”

那手掌捏在自己脸上的劲儿并不重,薛清极在这一捏之下早记不得年少时的急切和委屈,他抓住严律的手,在他的指节亲了亲,低声道:“你不需要改变称呼,我一直很喜欢你那么叫我。”

严律将他搂得更紧了些,嘴唇磨蹭着他后脖颈上的皮肤,没有说话。

“……我被师父接上仙门,也算是走了大运。”薛清极被严律这无意识的亲昵磨蹭得略感酥麻,他闭上眼,难得聊起这些琐事,“师父只收了两个弟子,师兄出身世家,天资过人,我却是个从泥里拔出来的凡人之子。门中多的是世家子弟修士之子,和我,”他笑了笑,“不对脾气。”

这话说得十分委婉敷衍,严律心里却有数。

薛清极被带上仙门时连写字都不太会,跟仙门里那些同辈的少年少女们根本不在一个起跑线。

既还是要修行的人,便意味着本身就还是有凡人心。嫉妒、不忿和鄙夷都是人本性中就有的感情,薛清极年少时没少被挤兑。

“师父身体好没有闭关时亲自教我,师兄也多有照拂,他们在时我就在首峰修行学习,”薛清极说,“后来师父闭关调养,师兄也临时回去家中一时照顾不到我,我便被安排去其他峰上修行,同门的其他弟子不知从哪得知我的身世,常以此调笑取乐,下山做些简单的活时硬要拐去我出生的镇子,说想看看婢生子以前是住在草垛还是猪圈……”

严律在他的脖颈轻咬了一下,压下心疼,安抚道:“后边儿的我都知道,我都知道。”

薛清极意识到严律是怕他提起这些旧事觉得难受,妖皇心软又耳根软,实在是什么都要为他心疼一下。

薛清极也不解释,任由严律安抚,享受着对方说话时不自觉流露出的宠溺,轻笑道:“我那时即便是入了仙门,也不过是换个地方吃饭,没想过更多的,只觉得自己还是泥巴里爬出来的模样。你叫我‘小仙童’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还可以是另外的样子。”

他俩都在彼此的生命里掺和了太多,这些事儿说起时,难免会揪心挖肺。

严律贴着他闭上眼,低声道:“所以你得多活几年,我也能再多喊几年。”

薛清极翻过身面朝他,掀开一条被子丢到一旁,将自己盖着的抖开罩住严律,将严律裹进自己怀中,嘴唇贴在他的额头,喃喃道:“会的。”

这两个字像定心丸,哪怕是知道药效时长有限,但吞下了肚中,严律还是觉得自己的一切症状全都消散,眼皮也慢慢沉了些,他含糊着说了一句“你试试能不能睡着”后便昏昏沉沉地闭上眼。

年少时是薛清极贴着严律度过漫漫长夜,现在竟变成了相拥而眠。

薛清极想起自己那时紧贴着严律的后背,希望他能尽快发现自己来了,然后转过身来搂住他。

现在严律终于转过身了。

和薛清极不同,严律入睡十分迅速,不过几分钟呼吸便绵长安稳起来,睡得很沉。

只是到了快天亮时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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