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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节

 

像你的公司我也是真的没有兴趣。”弋戈微笑,缓缓道,“但我现在觉得我刚刚说错了,你大概真的永远无法理解我妈的反对。也许是因为,你和她从来都不是一类人,你也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她。可能就是因为你这二十几年的丈夫做得太好了吧,你们俩才都没有发现这一点。”

“我知道你很希望有个儿子,现在有了,那我也就顺带说声恭喜。不过既然你和我妈离婚,我选择和我妈站在一起。过去你给我提供了很优渥的成长条件,现在我也成年了,以后跟着我妈过,就不劳你再操心了。”

天色太暗,院子里的灯也太暗,弋戈看不清弋维山的表情。

但她自己却还是没忍住,轻轻摇了摇头,垂眸苦笑道:“不过确实挺可惜的,这几年,我真的觉得我们很像一家人了……原来,还是不行啊。”

天太冷,她差点被冬风吹出鼻涕,险险说完最后一句,闭了嘴。——这才像她喜欢的电影结尾。

蒋寒衣看着路边一动不动的汽车,弋戈坐进车里已经十多分钟了,始终没有任何动静。

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上前去,他甚至有点害怕。不仅因为他刚刚的偷听,更因为,这七年来他始终在想,当年他要是没有那么急迫地去逼弋戈,没有那么着急地要她走出来、原谅他、表态度,事情是不是会不一样?

蒋寒衣也是这几年才缓慢地明白过来,不是所有人都应该把残忍的事情剖开来、鲜血淋漓地直面的。面对固然是一种方法,可等待也是,消磨也是,逃避也是。鲁迅先生说,“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然而世界不是丛林,生活也不是饥饿游戏,不需要所有人都是猛士。

他不知道现在的弋戈想选择哪一种方法,也不敢再贸然行动。

几分钟后,他看到车子开走,望着渐渐远去的车影,心中到底十分怅然。

弋戈回家后被中气十足的王鹤玲女士训斥了一顿,因为中秋趁她不在家时跑她卧室撒野去了。

弋戈笑着赔罪,把房间收拾干净,拎着中秋的耳朵进屋教育。

抱着个狗头有的没的说了一大堆,弋戈最终只能说服自己——弋维山这个老顽固不会改变想法,王鹤玲更没可能回头,所以这事已成定局。而她作为一个跟两方都不太熟的亲女儿,既然出于个人立场选择了站在母亲这边,那以后要做的事就是尽量陪着亲妈、哄亲妈开心,别的,一律不归她管。更何况,实际上她的亲爹和亲妈没有一个需要她去操心或赡养,她最多也就起一丁点儿的陪伴作用,负担反而轻些。

想通了这点,她心里好受了不少。

搓了搓中秋的狗头,忽然想起一茬——晚上给蒋寒衣的微信还没发!

在这方面弋戈有点强迫症,如果下定决心要做一件事,那么无论是中途放弃,或是拖延不做,都让她觉得不舒服。

更何况,她刚跟人家信誓旦旦地说要追他,这才三天就懈怠了,这多不像话?!

弋戈心头一紧,忙从手机相册和备忘录里扒拉,选了个冷笑话打算发过去。

“叮!今夜冷笑话之——”

她噼里啪啦地编辑着。

另一边,蒋寒衣也拿着手机坐立难安。

说实话,他很害怕七年前的事情重演——万一呢?万一弋戈仍然面对不了这样的事情,仍然选择把身边人一并推开呢?

尤其当两个小时过后,弋戈仍然没有任何消息时,他就更慌张了。

他并不期待弋戈每天都给他发那些搞笑的表情包和冷笑话,但现在,如果能听到她的消息,该有多好。

所以,当对话框顶部忽然闪烁起“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样,蒋寒衣忽然心脏一停,下一秒全身血液都往头顶冲,前所未有的急迫起来,迅速开始打字。

这边弋戈还在编辑自己的冷笑话,对话框里却忽然出现几条新消息,她只扫一眼,便怔愣起来。

蒋寒衣说——

“在一起吧。”

“不用追了。”

“我想和你在一起,就今天开始。”

第96章 “我这么挑,可你只有一个,我还能怎么办?”

平常这个点,外头会很热闹。隔壁邻居家的小孩放学回来,篮球拍得楼道里咚咚响;物业的阿姨拿着扩音器在小区里走一圈,提醒大家非必要不聚集、疫情还未结束不可放松警惕;楼上新搬来的年轻夫妻经常在这个点吵架,吵得锅碗瓢盆也叮叮咣咣。

可今天,这些动静都没了。

屋子里安静得出奇,像配合蒋寒衣的手机一起演默剧。

他热血上头发出去的那三句话早过了撤回时间,二十分钟前还“正在输入中……”的弋戈彻底没了消息。

这一刻蒋寒衣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七年时间里他身上发生的变化——搁在以前,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直截了当地拨一通电话过去,问弋戈,不用你追我了,我喜欢你,我想跟你在一起,行不行给个准话。

可他现在不敢了。

他一会儿觉得弋戈说不定是没看到,一会儿又觉得怎么可能没看到,肯定是看到了不想回。一会儿想无论如何该问个清楚,一会儿又害怕,是不是再发条消息过去,看到的就会是添加好友的提示。

他很讨厌这种感觉,每一分钟里他都有五十九秒在酝酿一个直接拨出去的电话,可每个最后一秒,他又都退缩回来。

忽然,茶几上的手机震动起来。

蒋寒衣抓起手机的那瞬间,简直像抓紧了自己的心脏。

弋戈的声音传来,微微喘着气,带着疾风刮过的声音。她好像在户外很安静的地方,背景中唯有呼呼风声与她渐渐平复下来的急促呼吸。她说——

“蒋寒衣,我在你家楼下。”

她的声音像是来自某个遥远空旷的地方。

那一刻,蒋寒衣仿佛终于听见当年那只遥远的收音机里的回声。

蒋寒衣一口气跑下楼,看见弋戈坐在中心花园的石凳上。看见他来,她怔了一下,而后有些得意地扬起嘴角,笑道——

“九公里,十五分钟就开到了,厉害吧?”

她放松地伸直了长腿,说话时两只脚尖得意地碰了碰,一手在身侧懒懒地撑着长椅,一手还搁在中秋毛茸茸的脑袋上。

这画面对于蒋寒衣来说太熟悉了,哪怕弋戈穿着成熟的羊毛大衣、高跟皮靴也叩在地上发出声响;哪怕在她身边坐着的从银河变成中秋;哪怕她现在笑得其实有点过于灿烂了,以前她不会这样笑……可蒋寒衣还是觉得有些东西正回到他的身体里,好像下一秒,弋戈就会不耐烦地嫌弃他“你刷题怎么这么慢”,或者也笑着跟他说,“蒋寒衣,我好想吃肯德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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