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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节

 

燕堇:“那是怕我输?”

这回姜明曦没再说话,但也不是怕他输,而是怕他忘记自己之前的话,故意输给爹爹。

毕竟这两人从校场回来后,爹爹就一直看他不顺眼,方才约好去给娘亲扫墓,连个眼神都没给燕堇。

“你放心,我没放水。姜将军的功夫有目共睹,放了水才是对他的不尊重。”纵使姜明曦此前不提醒,他今日也不会为了讨得岳父欢心故意放水,毕竟镇远侯不比旁人。

至于看他不顺眼这事,大概这辈子都不可能化解。

姜明曦想想也觉得不可能,只问:“那你明日休沐,与我一起去扫墓么?”

成亲到现在只去过一次,这次和爹爹一起,也算是家人团聚了。

燕堇没有任何迟疑:“当然。”

翌日,在御书房等儿子来批折子的惠文帝,没等到太子,反而等来了一份告假折子。

惠文帝:……

早上天刚蒙蒙亮,姜源在花园里摘了几朵正开花的红梅,准备带去凤鸣山奉在妻子坟前。

等收拾得差不多了,姜明曦也将将抵达姜家门前,和爹爹心有灵犀地选择梅花供奉母亲。

看到手持梅花,与妻子有六分相似的女儿,姜源正要咧开嘴角,下一秒就又看见了碍眼的“某人”,眼角堆积的的褶子转瞬扯平,冷淡地冲燕堇略一颔首。

“殿下今日不用进宫?”

只不过一日,燕堇像是已经习惯了老丈人的区别对待,状似轻松地笑道:“小婿递了告假折子,将军无须担心。”

你看我像是在担心你么?姜源腹诽一句,发现闺女正朝这边看过来,立马又扯开嘴角,营造出一种翁婿和睦的假象。

来都来了,姜源自然不可能叫他回去,但也别想再跟女儿同乘一辆马车。

岳父选择骑马出行,身为女婿,燕堇也只好跟着换马,一路上光听着老丈人跟夫人谈天说地,愣是半句话都没插上。

好在凤鸣山距离并不远,渡过极其漫长的半个时辰后,一行人抵达山脚。

姜明曦母亲的墓落在半山腰上,马车不宜上山,只得都下马步行。

燕堇快一步下马,三步并两步地走到马车旁扶夫人下车,成功惹来老丈人一记冷眼,但他不在乎。

此时若不下手,待会儿上山就会又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在后头,被迫接受长安深表同情的眼神。

他不要!自从姜将军回来后,开始害怕孤单的太子殿下在心里直摇头。

再说,要是他不立刻来接夫人,姜将军也还是会给他冷眼,控诉他怠慢宝珠。

既然无论怎么做都讨不得岳父高兴,那还不如给自己点福利。

姜源先行,二人紧随其后,仗着岳父脑后没长眼睛,开始肆无忌惮地摸夫人的手。

姜明曦剜他一眼,往他那边偏了点头嘟囔:“今天是给我娘扫墓,你正经点。”

“孤什么时候不正经了?”燕堇学她,也朝她那边偏了点头说悄悄话:“孤是怕你冷,给你暖手,想哪儿去了。”

一本正经的好像只有姜明曦多想了,但只要抬头就能看到他眼里的戏谑。

姜明曦无话可驳,气急败坏地去掐他的臂膀。

姜源虽然一直走在前头,身后的一举一动却都没能逃过他的耳朵,不过是小夫妻之间的小打小闹,也由着他们去。

只是等走到半山腰,还未走近就先看到夫人墓前奉着几株红梅以及燃烧过的香灰,像是已经有人来扫过墓。

可除了他们,容家人远在江南,还会有谁赶在他们之前?

姜源蹲下身,攥着衣袖擦拭妻子的墓碑,供奉完随意瞟向附近的枯草堆,收回视线后叫太子和闺女先回去,自己一个人在这待会儿。

姜明曦本想开口说些什么,没等出声便被燕堇握住手,无声地冲她摇头,姜明曦见状也只得先行下山,在山下等着。

回到马车上,忍不住问燕堇:“那人是不是没走?上山时飘了点雪花,地上有些潮湿,母亲墓前却有脚印,说明那人下雪时还在山上。”

燕堇跟着坐进车内,握住她冰凉的手揉搓:“宝珠真聪明。”

“那为什么还要将爹爹一个人留在山上?”

将她的手搓热后,燕堇才将手炉塞她手里,免得她手指生疮:“那人没走,应该是想跟将军见面,只是……来的人太多了,他不方便出来。”

原因应该不是这个,他猜测那个人是不想或不敢见宝珠,也就是说是认识宝珠的,熟人。

“出来吧。”

闺女走后,姜源掏出一壶酒和两只小酒杯,不一会儿,远处的枯枝堆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迎面走出来一名粗布麻裙的妇人。

妇人半边脸颊烧毁得不成样子,完好无损的另外一半布满红色胎记。

姜源盯着那处印记,看了许久才隐约记起来这个人,不确定地道:“青奴?”

妇人局促不安地摩挲着两只粗糙的大拇指,见他还认识自己,眼含热泪地点点头:“将军,别来无恙。”

青奴因脸上的胎记,刚出生就被爹娘扔在路边自生自灭,还是得了乞丐照顾才能侥幸活下来。

在街上流浪了近十年后,偶然被刚嫁进姜家的姜明曦母亲捡到。

进了姜家,在院子里当个烧火丫头,却在夫人难产离世后,意外死在火灾中。

“你没死!”

姜源当时痛失爱妻,不过一个烧火丫头,也没有多在意,没想到时隔近十七年还能再见。

青奴捂着烧伤的左脸垂下眼:“当时房梁塌了,压出了个洞,奴婢从洞里逃了出去。”

死里逃生呛了很多烟,晕晕乎乎也不知走到了哪儿昏了过去。

“你这些年怎么……”姜源摆好酒杯倒酒,倒到一半突然回头,“当年是有人故意放火!”

青奴立在原地,沉默的态度就已说明一切,可为什么会有人害她?去害一个平平无奇的烧火丫头?

联想前后发生的诸多事,姜源慢慢收紧手里的酒壶,声音有些颤抖:“芷儿……当年夫人难产是不是另有原因!”

“没有,”青奴一口否决,“夫人确实是难产。”

是孕期补得太过,导致胎儿太大才会生不下来,这些都是她听大夫说的。

至于为什么有人放火害她,这点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直到现在也不知。

从火场逃出去后,她被好心人救起,昏睡了很久,等再想回姜府,将军已经奉旨出征,姜家人又素来厌恶她,没了夫人庇佑,她也不敢再舔着脸上门。

小姐幼时不常出门,只十一年前的上元节远远地见过一面,再有就是小姐出嫁的时候。

见她不像说谎,姜源沉默良久没有再问,只唤她上前喝杯酒。

青奴有些惶恐,但还是小心翼翼地挪动步子双手接过酒杯,偏过头看向夫人的墓,摩挲着杯壁生出无限感叹:“小姐真是越来越像夫人了。”

尤其是手持红梅枝的时候,险些让她产生夫人其实还在的错觉,正是这个错觉才让原本该先走一步的她贪心地留下来,可又害怕自己的样子会吓到小主子,只能选择先躲起来。

姜源笑着端起酒杯,余光掠过夫人的墓,想起她从前总是叫自己少饮酒,心虚地挠了挠鬓角。

在喝与不喝中来回摇摆,最终还是将酒洒在坟前,扭头又问青奴:“你如今住在何处?如果没有住处的话,还是先回姜家吧,宝珠还没见过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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