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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什么梅郎?

梅郎是谁?

诚然重活一世,晏琤琤得了先机,可出阁前大多数的记忆如水雾般朦胧不堪,更别说这种于她而言根本就不重要的事。

然晏琤琤的闭口不言在晏玥翎前更像是默认,疑惑又平静的眼神更像是在挑衅。

她哭得更大声了:“我知晓二姐姐惯是看不来我这庶出妹妹,嘲笑我只能嫁个庶子的儿子,可梅咏的祖父是太子先太傅,梅家称得一句清流世家,如今我与梅郎却被二姐姐这样捉弄…”

涉及婚娶一事,晏老太太没了偏袒的心思,坐直了背,正色问道:“琤丫头,可有此事?”

晏琤琤没有回答而是看向晏玥翎。

她微微发抖,如林中受伤的小鹿,一双眼睛雾蒙蒙,像极了她的生母。背微微蜷缩着,将那般柔情似水的模样学了个十成十。

年少时,她这直性子参不透也学不会这“以柔克刚”,私下里常被气得直跳脚。

如今倒是琢磨得玲珑剔透。

晏玥翎和林乐晚两人的手段倒是极像。

她收了心思,知晓如今的自己有多浑,像自己能干出的浑事。

可话又说回来,现在的她已意属李珏,旁人都瞧不上,更遑论这什么庶出的梅郎。

脑海里寻不到一丝关于此事的记忆,她伸手轻捶脸颊。

若此事为真,她定赔礼道歉,与这什么梅郎划清界限。

可若此事是晏玥翎像往常那般胡捏的,只为了让她丢面的,她便无需这么客气——

“三妹妹,你说我让那什…梅郎帮我买糖酥。”晏琤琤反问,“何时何地?可有人证?”

晏玥翎抽泣的肩膀僵了僵,瞪着大眼似是不敢相信她不若以往那样歇斯底里地发怒否认。但仅失神一瞬,立刻回答:“有。正是有人亲眼瞧见…不然我才不会劳烦祖母…”

“此刻人正在外面候着。”

晏老太太皱了眉,锐利的眸子刺了过去,最后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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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中的春饼快要凉了,随着木门的一开一关有气无力地飘逸着白气,最后同进来的人跪在地上那一瞬那样,彻底倒了下去。

“老仆给老太太、主母,各姨太太、小姐少爷请安。老仆是外院嘉葵居的洒扫婆子。”进来的婆子卑微着头,语气低沉。

“前日辰时七刻老仆得了吩咐,正擦拭西角门的大门。无意瞧见梅少爷在门外徘徊。老仆本以为梅少爷等的是三小姐,不曾想竟是二小姐走了出来。”

“两人说了些什么,老仆听不太真切,唯有二小姐让梅少爷去妙味斋买糖酥倒是听得真真儿的。”

晏琤琤打量这陌生的婆子,理智质疑:“西角门算不上宽敞,若我出来寻那什么梅…梅家小子,免不了与你打照面,怎的我瞧你面生?”

“西角门的大门前阵子被寒风腐蚀破开几道裂缝,着人修葺后,门背上染了许多脏屑,许是老仆当时在门后。”

“老祖宗,这本是少爷小姐的事儿,我这老仆不该多嘴。但那日二小姐却对梅少爷举止亲密,还上手搭在他的肩头…”婆子的背愈加弯了,语气愈加低沉,“老仆斟酌许久还是告知了三小姐,只想尽了晏家仆的本分。”

婆子话语刚落,晏玥翎立即接上:“刚看过我的八字,二姐姐这般…若这事传出去,还不知旁人怎的看我呢!”

她忽地起身,面向晏老太太扑通一跪:“祖母,我知晓我这番话说不得有志气,可女儿家本就只能依靠夫家。”

“姐姐贵为嫡女自有好夫家可选,可梅家已是我的最好选择。”

“今日求祖母所做之主不过是二姐姐一句不会再扰梅郎的诺罢了,还望祖母原宥玥翎之懦。”

说完,她重重地磕了下去。

一时间,屋内静了静。晏老太太微垂着眸,拢紧领口,只低声吩咐张嬷嬷换个热乎手炉来。

箬睦察觉晏老太太沉默不语的举动怕此事不了了之,有些心急。可此时帮腔又怕冷了自己与周氏的关系。只敢幽幽地望着一脸凝重的周氏,手绞帕子,没作声。

赶来看戏的柳姨娘却随口搭腔,“玥翎说得倒是在理儿,女儿家的没兄长,不就靠夫家么?”

“这事儿若传出去,不知情的都得觉得这梅家庶子有多好呢,怕不是丢了咱们晏家的份。”

这话难听得很,周氏瞧着箬睦红了眼,想起往日里都是她帮着化解柳姨娘的腌臜手段,这会子心里满是愧疚。

转眼瞧着一脸平静,毫无歉意的晏琤琤,心里冒出一股火来。

她总认为晏琤琤因年幼遭遇而性格古怪直爽,或是本就天性顽皮了些。又因自己心中有愧而疏于管教导致她闯了大大小小的祸。

总归不是个坏孩子。

可不曾想如今竟是捉弄到自家妹妹的婚事上了。

柳姨娘的话在理。

堂堂护国公府的两位女儿竟为了梅家庶子闹出不快,天大的笑话!简直就是有辱门楣!

过往的事情一桩桩浮现,周氏闭了闭眼,压抑着怒火,对着晏琤琤冷冷问道:“你这不孝女,还不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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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骤然冷了一遭。

晏琤琤靠坐在椅子上思考箬睦设这局目的是何故——当婆子说出“前日”时,她已知晓这是一场陷害。

她冷静抬眸看向生气的母亲。

柳腰润面,颇富有南方女子的软糯,但骨子里永远存有书香世家的那股傲气。

母亲眼中奕奕瞠着光,紧闭着唇,隐约细看嘴角因怒气而抽搐着。手扶着椅子圈上,指节泛着白,可见用的力气之大。

额间发饰却并未大幅摆动,展现出真正的大家风范。

这般模样与最后一面那零落于雪地的母亲全然不一样。

可惜——

自己年幼离家,少感母亲之情。年少归家,尚不知情之深则责之切。婚后,又少与母亲往来。

直至晏家下狱前的那刻,她还在为母亲曾偏袒过晏玥翎而有心结。

这辈子,她不想再与母亲这般生分。那便先要以弱克柔,撕开箬睦母女设局的嘴脸。

顷刻间,泪花溢眶,鼻间微红。高昂着头,委屈又坚韧的表情,略瘪嘴问道:“母亲,不知琤琤何错有之?”

晨光隐匿下去,太阳爬上半空,白光穿过花窗洒落在晏琤琤的侧脸上,斑驳了周氏的眼。

淡然的语气,平静的表情,忽有些陌生的面容让周氏一噎。似有一种无力感如潮水袭来,让人天旋地转。

生分的母女情即便自己一再忍让也难以融洽。于子女的规训而言,放手不管,也是一种极大的错。

不能一错再错。

周氏定了心,没顾着晏老太太的面子,看向自己的婢女,发了狠道:“蝶兰,拿藤条来!”

此话一出,众人都吓得纷纷歇了看戏的心思。

晏琤琤知晓母亲要动真格,即便是自己甘愿承受的,仍习惯性地望向祖母,无论何时都会护着自己的祖母。

可祖母没有出声阻拦,而是借着喝茶躲避了她的视线。

晏琤琤垂眸沉思。

的确,涉及婚娶这付出女子一生的事情,涉及晏家门楣世家荣光的事情,没有人会糊涂。

木门又被重重地关上,屋外人影晃动,屋内寂寥无声,像极了那日封宫时的光景。

“我再问你一次,你知不知错!”母亲周氏的肃声发问让晏琤琤脑海里再次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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