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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节

 

刘鸢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我是被谁赶来做说客的,还不是你娘整日拉着我娘哭嚎。”

明熙也有些疑惑,但她看着玉杉面色烦闷,便没有多说,只是说了些在汴京时的趣事,便将此时接了过去。

临走的时候,她正想蹭慕箴的马车将她送回去,玉杉掀开车帘:“明熙,我载你吧?”

明熙心下有些了然,没多说什么,跟慕箴告了别。

上了玉杉的马车,走了一会儿,却一直没人说话。

明熙也跟着没有张口,只是望着车外慕箴的身影越来越远。

“明熙有喜欢的人了吗?”

玉杉的声音温温柔柔,就像她姐姐一般叫人心中熨帖。

她回头,望见玉杉正对着自己笑:“我记得三年前,阿鸢在书院问过你这个问题,当时你说你不知道,那现在呢?明白自己的心意了吗?”

自己的心意?

是指让自己身边的家人朋友健康平安,每一天都过得幸福这件事吗?

明熙迟钝地摇了摇头。

见她虽模样娇丽,性子却仍旧如同年幼一般朦胧天真。

玉杉笑了笑,心中想着某人真是将她养的极好,口上却说着:“不开窍,其实也挺好的,世间凡俗情事,懂得多了只会叫人伤心。”

她的声音笼罩着一层苦闷。

明熙坐到她身旁,将头靠在她肩侧,又抓住了她的手。

语言的安慰有时候会弄巧成拙,不如直接身体上的相依让人感到平静。

玉杉将她搂紧,闭着眼道:“知道为什么我一直没有去爹爹给我安排的官职吗?”

“为什么?”

“因为我想将这份官职,交给刘澍。”

明熙好像有些明白了,她抬头看着玉杉:“他没有同意吗?”

玉杉睁开眼,却猝然掉下眼泪:“你说他那样的人,明明心中向往自由生活,却又有颗该死的自尊心。”

“不同意不就不同意,为什么要骂我一顿呢?”

只一想起,玉杉的眼泪便停不下来:“说我轻贱他,同父母一样看不起他,他总是这样,惯会说这些话扎我的心。”

“他也不想想,若是一直没有官位,这么散漫下去,谁能放心将女儿交给他?”

明熙沉默了很久,作为朋友,她自然是欣赏刘澍的逍遥,他没有功名,也不愿去科考,只醉心于天地,将浑身的诗文才华倾数浪费。

但是作为玉杉的闺中密友,她最看不惯的便是刘澍这般的人。

他无拘无束,却又哪哪都是他的拘束。

只为了一点可怜的自尊,相伴长大的挚友他都可以随意伤害。

明熙忽然想起三年前,渔阳疫病之时,刘澍危在旦夕那会,玉杉拼死也要去照料他。事情结束之后,反倒比刘澍这个病人还要憔悴不堪。

这些话,玉杉谁都没有告诉,眼下在她面前释放了出来,痛痛快快地哭了一路,将这几日的委屈和酸涩,尽数宣泄。

到叶家的时候,明熙语重心长地安慰她:“若是刘澍执意如此,不如放弃吧。他这人固执的很,想来也不会改,若是你一心往里扎,只会让你越来越痛苦。”

她动作轻柔地擦了擦玉杉的眼泪,声音柔和:“你有职位,有抱负堵,有大好的未来,何必吊死在一个他身上?”

话糙理不糙,玉杉将眼泪擦干,并没有应答,只哑着嗓子,强打精神笑道:“回去吧,明熙,跟你说了这些,我心里已经好受多了。”

明熙有些难受,但看她神情坚决,便没有再多说什么,下了马车回府去了。

去向祖母问好时,也带着一脸的愁容。

祖母与她月余没见,早盼着念着了,如今一瞧搭眉丧眼的,紧张道:“怎么,在京城受委屈了?”

谁敢给她委屈受呀?赵姝意的枪法已经出神入化,甚至跟着父兄上过一次战场,威名赫赫的大政第一女将的名声正盛,谁敢在汴京欺负女将保着的人?

明熙有些没精打采地摇头,沉闷道:“祖母您说,是不是再好的感情长大了都会散啊?”

刘澍和玉杉从小一起长大,一起钓鱼,一起翻山越岭地到处疯玩,每次开学前,刘澍写不完的作业甚至也是玉杉陪他一起补。

这样好的玉杉,这样好的感情,刘澍怎么舍得说不要就不要?

见她俨然一副为情感所负累的模样,祖母与孔嬷嬷对视一眼,试探道:“那是慕箴惹你生气了?”

“不该呀,我看这几年,你说东他都不带往西的,怎么还会与你闹别扭?”

“唔?”明熙茫然地眨眨眼,“我不是……”

她突然想到,若是慕箴与她,也像刘澍同玉杉一样呢?

虽然刘澍与慕箴哪哪都不一样,也一定不会为了这些无聊的琐事与自己吵架。

但是若是将来,慕箴有了心悦之人,渐渐与自己远离,到那时,自己会如何呢?

在三年前,她也曾思考过一模一样的问题,那时她想的是,只要慕箴幸福,她怎样都是无所谓的。

但是如今在想想,她的生活已经彻底离不开慕箴了。

时隔两日必定要一起吃饭,每日去药堂慕箴也会接她回府,回去的路上说说笑笑,买些爱吃的零嘴逛逛喜欢的饰品店。

隔个一段时间还要邀上好友一同外出踏青游玩。

若是将来,慕箴的身边被另外一人代替,自己还会同年幼一般,真诚地祝他幸福吗?

明熙想不通,她也想不到真到了那时自己会是什么反应。

于是当晚便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自己仍旧是季夫人,常驻京城,与季飞绍公务离京,前往渔阳时,她遥遥一瞥,望见了繁盛的街头摊贩有一对身影。

慕箴仍旧是那个慕箴,清风明月般朗润温和的气质,眉眼如画,即便是坐在小摊贩的桌椅前也无法遮掩他卓越的气质。

坐在他对面的人背对着明熙,只看到是个打扮精致,举止淑雅的姑娘。

他们二人坐在明熙最喜欢的那家南巷的豆腐花店。

慕箴不吃辣,却总是被她捉弄,明熙总喜欢挖一勺自己的豆花混进慕箴的碗里,总是吃的他眼泪都快下来,窘迫地灌水。

明熙喜欢欺负他,从小到大都是,每每这时,她都像恶作剧成功的坏孩子一样哈哈大笑。

而如今,她远远就能瞧见那边的二人面前摆着的豆花,都是渔阳人喜爱的白糖口味。

他们一边说着笑着,一边吃着豆花。

明熙远远地瞧着,想要上前打个招呼,却一步都走不动,脚步钉死在原地,望着那边融洽的身影,心中忽然涌出无止境的难过。

……她怎么又被丢下了?

醒来的时候,耳畔的棉枕都被眼泪打湿,明熙抽噎着醒来,胸腔仍是撕裂般的疼痛。

原来她食言了。

明熙怔愣地任由眼泪滑落,她想,她已经变成一个说话不算话的坏孩子了,她不愿意让慕箴离开。

这些年的陪伴与时光,早就让她习惯了慕箴的存在,他填补了自己内心的空缺,早就已经不可替代,也不能舍弃的了。

这日傍晚,慕箴照例来风茗药堂接明熙时,见她神情恹恹。

他疑惑:“怎么了?”

明熙望见这张昨晚才梦见的面容,那时的难过恍若又涌上心头。

她想问很多,但她终究是心中的顾虑的更多,什么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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