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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2节

 

“不可妄议君上。”

“臣失言,请陛下恕罪。”

朱仪的态度恭谨,但是,心中却不由冷笑一声。

他就说嘛,这位太上皇怎么可能会觉得自己不如当今皇上呢?刚刚的那番话,看似是在说皇帝大胆,不将诸王放在眼中,锐意进取。

但是实际上,却是在说皇帝凉薄无情,打从登基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算计这些血脉相连的自家人了。

果不其然,朱祁镇的脸色很快就变得好起来,摇了摇头,道。

“抛开宗亲之情不提,朕当然知道,如今的宗藩,已经不是早年的藩王了。”

“除了几个少数的藩王之外,大多数藩王,手中已无护卫军,民政诸事也不得干预,虽仍能替朝廷看守封地,察查不法,可到底,对朝廷的威胁,已经大大减小了。”

“正因如此,皇帝才敢在登基之初,就召诸王齐齐入京,尔后设宗学,立宗人府,审岷王一桉,无非都是在试探诸王的实力和底线罢了。”

话至此处,朱祁镇不由发出感叹,道。

“民间俗语,打铁还需自身硬,手中权势尽去,自然也就只能任人宰割,就算一时尚有威慑力,但是一旦被人试探出来,手段只会变本加厉。”

闻听此言,底下的朱仪眨了眨眼睛,太上皇陛下,您确定,这是在说藩王的事吗?

见此状况,朱祁镇似乎也察觉到自己有些偏题,于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道。

“所以,对于现在的诸藩王来说,其实已经没有退路了,他们什么都不做,朝廷的刀子一会一次比一次狠,什么时候停,那就要看如今这位天子到底有多‘仁慈’了。”

“而现在还有力量,倒不如跟朝中这些人斗上一场,至少明面上,皇帝不会偏向任何一方,若是赢了,便可继续过安生日子,若是输了,那和什么都不做,结果也大差不差。”

“当然,就算是不成功,无非就是宗务改革能够顺利的推下去,日子过得不如往常罢了,太祖旧制还在,就算是皇上对他们不满,也最多是打发出去,禁止入朝,不会真的怎么样的。”

这种时候,最好的应对,就是捧着。

因此,朱仪哪怕对这些早就已经清清楚楚,面上还是一阵敬佩之色,道。

“陛下圣明烛照,仅凭这些消息,便能洞悉朝局,倒是臣,愚钝之极,将事情想的太浅了。”

这话说出来,不管真假,但是终归,听着是让人舒服的。

朱祁镇瞥了朱仪一眼,似笑非笑道。

“所以,你说得对,身为勋贵,不能跟皇帝一直作对,不然的话,很容易被抓住把柄,备受打压,因势利导,借朝堂之力,扩大你们自己在朝堂上的地位权势,才是硬道理。”

话音落下,朱仪的额头上顿时渗出了一丝汗渍。

这番话明显意有所指,看来,那天在他英国公府说服张輗等人的话,到底还是传到朱祁镇的耳朵里头了。

所幸的是,既然他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那些话,自然也就预料到,肯定是瞒不住了,因此,早就做了应对。

定了定神,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朱仪开口道。

“陛下,臣可以解释,臣这么做是因为……”

“是因为,你们在朝堂上站稳了脚跟,才能更好的为朕效力。”

话未说完,朱祁镇就接了下去,道。

“光凭意气跟皇帝打擂台,除了令人快意,并没有任何的好处,而且皇帝的手段了得,往往到了最后,都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还会引起朝堂上下的不满。”

“所以,不能只凭意气做事,能够在朝堂上做出功绩来,在文武百官当中,才有话语权,有了话语权,脚跟才站得稳。”

“哦,还有就是,勋贵世家和文臣不同,像是军府,京营,出征挂帅这些事情,都只能勋贵来做,所以,对于勋贵来说,只要能够证明能力,就算是想打压,也不过一时而已,这一点,倒是和文臣数量众多,埋没几个毫不可惜有所区别。”

“因此,只要能做事,就不担心会被一直打压,而且,朝野上下都知道,你们跟朕走的近,甚至于,你成国公府的爵位,都是朕替你拿回来的,有这一层在,皇帝始终不会真的信任你们,因此,你们在朝中的地位权势越高,对朕越有好处。”

“还有什么别的吗?”

这番话说的平静,尤其是最后的这句问话,口气温和之极,让人感觉如沐春风。

但是,越是如此,朱仪额头上的汗就越多,深深的把头叩在地上,朱仪道。

“陛下明鉴,臣对陛下的忠心天地可鉴,绝无半点私心!”

“起来吧,跪着做什么?”

朱祁镇的口气平澹,听不出半点情绪。

闻听此言,偷偷瞄了一眼朱祁镇的神色,见他面无表情,心中不由有些迟疑,但是,犹豫了片刻,他还是小心翼翼的站了起来,只是头仍旧低着,不敢抬起。

见此状况,朱祁镇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道。

“你瞧瞧你,紧张什么,朕又没说什么别的,你的忠心,朕岂能不知?”

“朕只是想告诉你,咱们君臣一体,亲如一人,所以,以后有什么话,都可以对朕说,不必担心什么。”

“你看,这些道理,你懂得,朕当然也懂得,这么说出来,坦坦荡荡的才好,臣不测君,君不疑臣,若是你事事不对朕说,生了误会,才会酿成祸事,明白吗?”

感受到对方饱含深意的目光,朱仪的身子躬的越发深了几分,恭敬道。

“谢陛下教导,陛下胸襟宽广,思虑谋深,臣所不及也。”

话虽是这么说,但是朱仪的心中却不由冷笑一声。

怪不得今天这太上皇的话格外的多,又是分析于谦用意,又是推测朝中局势,装出一副高深莫测,无所不知的样子。

说白了,就是为了展示自己有多厉害,还敲打敲打他这个新晋的成国公。

当然了,朱仪看的清楚的很,别看现在太上皇的话说的好听,什么宽容大度,毫不计较。

可实际上,这根刺已经埋下了。

就像他刚刚的话里所说的一样,春猎之后,南宫和成国公府的命运紧密的联系在一起,如果不想背上一个背信弃义的名声,然后下半辈子都在无尽的猜忌当中度过。

那么,成国公府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在这个大前提下,太上皇对成国公府的忍耐度是很高的,毕竟现在,二者是相互依存的状态。

但是,这种状态也有前提,那就是太上皇依然在南宫,他们依然有天子这么一个共同的‘敌人’。

一旦有一日,太上皇没了后患,重握生杀大权,那么,成国公府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太上皇,从来都不是什么心胸宽广,不计前嫌的人!

这一点,朱仪清楚,太上皇他自己更清楚,所以,打从这一刻开始,其实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然是发生了些许微妙的变化。

朱仪知道,太上皇不可能再像往常一样,全心全意的‘信任’他,但是,却还要装出信重的样子,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继续扩大自己的力量,而他知道这一点,却仍然要装作不知道。

而或许,太上皇也知道他知道这一点,但是,却要装作不知道。

之后的日子里,就要这么维持着表面上脆弱的君臣和睦,各自心照不宣的为自己牟利。

但是至少,在现有的平衡打破之前,这种关系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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