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借火
“有这么明显吗?”游之栩哭笑不得地看着快笑到到桌子底下去的顾今安,试探性地拉了一把她的胳膊。这一次顾今安没有躲。顾今安抹掉了眼角笑出的泪水,坐直了身体,“也不是不可以,我不是什么保守的人。”她手腕一转,用力地抓住了游之栩的手臂,“但是我怕脏。”她的声音冷了下来,“你明白我什么意思吗?”游之栩微微用力,将顾今安从凳子上拽了起来扑向桌面,他侧头迎了上去。两个人的姿势就像是要开始一个仓促的吻,但就在他们的鼻尖快要相触的瞬间,游之栩停了下来。他看见顾今安的睫毛不安地颤了颤,可她的眼神却透露着一股“赴死”的决然。游之栩被逗乐了,他放开了顾今安,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好巧,我也是。”他说的是实话。他的家庭背景不允许他在女人的方面上出现问题。这是他第一次不顾可能出现的风险,去如此直白的对一位异性表达自己的欲望。可能是顾今安太对他的胃口了,无论是外表还是性格。她就像是他的肋骨,天生为他而造一般,而他对她的欲望就像树上的果实,被引诱者一旦沉沦就难以戒断。顾今安站起身走到他的身边,伸出手取下了他鼻梁上的眼镜,她用眼镜腿挑起他的下巴,左右端详着。游之栩看见她的脸颊微微变形内陷,好像是她在用牙齿咬着腮里的软肉,“满意吗?”“还行。”顾今安深深吐出了一口气,仿佛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不过改天吧,我今天身上太疼了。”她动作夸张地活动了一下身体,语气自然地问道:“客卧在哪里?”听她这么说,游之栩心里猛得一轻,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涌上心头,他努力地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往常一样,“在左边。”他偷偷在衣服上擦掉了手心上因为顾今安地靠近而出的一层薄汗。两人相安无事地在不同的房间睡了一晚,第二天起来游之栩发现顾今安人不见了。他想给她打电话,却发现自己无论是她的手机号码还是微信都没有,两人甚至在社交软件上都不是互相关注的状态。他在自己家里翻了一个遍,都没有找到顾今安留下的只言片语。游之栩直接气笑了。他让顾今安过来住,虽然存了一些龌龊的念头,但更多的是为她的安全考虑。再说她一身伤,他再急迫也不会在她伤好之前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但顾今安的不告而别,让游之栩觉得自己有了一种被渣了的感觉。顾今安在陌生的环境里睡得不踏实,整晚时睡时醒,梦见了许多不知所谓的场景。她在天刚亮的时候就离开了游之栩的公寓。深秋的清晨,空气中带着沁人心脾的凉意,让人身体发冷,但却令头脑清醒。顾今安裹紧了身上的卫衣,徒步走了接近四十分钟,才从游之栩的公寓走到了学校。学校里已经有了不少的学生,每个人都来去匆匆,看起来和顾今安没有区别。顾今安走到校内的咖啡店,很庆幸这里已经开了门,她走进咖啡店里买了一杯热拿铁,又打包了一杯冰美式,坐在咖啡店里端着咖啡小口小口地喝着。冻僵的身体在微烫的咖啡液流入食道时重新苏醒了过来。林知秋来的时候,顾今安刚好喝完了自己的那杯咖啡。身材高挑的女子穿着咖色的风衣,手里提着轻巧的电脑包,黑色长发扎成高马尾梳在脑后,白净的脸上不施任何粉黛,整个人和往常一样素雅干练。“回去再处理一下,尽量不要沾水。”她用微凉的指尖抚过顾今安脸上的伤处,脸色有些冷。她把几把钥匙放在了桌子上,拿起了那杯冰咖啡,“我今天都没有时间,你照顾好你自己。”顾今安拿过钥匙点点头。她的住处被那个白人男头领摸清楚后,她就想换一个地方住。刚好林知秋在找合租的室友,她就决定搬过去和林知秋一起住。那个男的堵顾今安的那一晚,林知秋正在帮顾今安搬家。她先到了顾今安先前的房子里等顾今安下课。等了许久却不见顾今安的人,打电话也没人接。林知秋想起最近发生在顾今安身上的烂事,有些担心,就顺着去学校的路找人。在路过某条小路时,依稀听到了女生的呼救和男人的咒骂。林知秋冲进小巷子里就看见了和男人缠斗在一起的顾今安。顾今安被人卡着脖子按在水泥地上,嘴里用中文骂着街用英文喊着“help”。林知秋一秒钟也没有耽误,干净利落地打晕了男人。她打横抱起浑身发抖的顾今安,又在男人的关键部位补了两脚。男人因为剧痛在昏迷中都浑身抽搐着。后来男人报了警,顾今安一个人顶了所有的袭击的指控,林知秋在外奔走保释的事情。林知秋只是普通知识分子家庭的孩子,留学纯靠奖学金,社会关系简单。她拿顾今安的卡取出了保释金,但保释的手续还要走漫长的程序。因此,游之栩才抢先一步,接出了顾今安。林知秋低头看了一下腕表,时间差不多了,她今天还要讲两节习题课。她又叮嘱了一句:“周末的deadle别忘了。”顾今安看着林知秋离开的背影,心中满是艳羡。这位林学姐只比她大四岁,她刚刚读到大一下学期,而林学姐已经是博士在读了。她是顾今安所在的金融系的assistant,平日里除了自己的学业,还要帮助教授们改学生的作业和讲解习题。顾今安在与林知秋相熟之前一直以为她是当地出生的华裔,她能感受到对方在课里课外对自己的关注,但一想到要和对方用英语沟通,顾今安就没了和对方交谈的心思。平日里在学校就算见到了林知秋,要么就远远躲开,要么就点头示意。直到有一天,顾今安在图书馆里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就看见林知秋坐在自己对面。顾今安在图书馆里只会坐能容纳两个人的小方桌,她为了防止有人坐到自己对面,还故意用自己的东西把桌面铺得满满的。她看了一眼林知秋,对方坐在她对面手里捧着一本又大又厚不知道用什么语言写的书,背包挂在椅背上。顾今安莫名地就感到了一些羞耻,手忙脚乱地收拾着桌面,想给林知秋腾出一些空间,给对方放书。
“顾今安。”林知秋将书签卡在了书页之间,合上书放在了桌子上,“知道我的名字吗?”对方的声音如她的长相一般,清清冷冷的。顾今安听得有些晃神,原来林知秋是能讲普通话的,“知道。林知秋。”林知秋笑着眨了眨眼,“我还以为你不知道我的名字,所以从来不跟我打招呼呢。”顾今安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你对自己的作业的评分没有异议吗?”林知秋没有过多纠结,她找顾今安也不是为了打招呼这种小事,“我拿你的作业内容当过好几次示范作为课堂讲解,虽然是匿名的,但你应该知道那是你写的东西。可你的分数却在及格边缘,你也从来没要找我argue过成绩。”顾今安知道自己的分数不正常,她托朋友帮自己打听了一下,分析来分析去,觉得可能是教授不满意她独自一人完成小组作业。有些教授可能不在乎小组作业由几人完成,但有的教授却认为,独自完成小组作业是一种违规行为。“我看你社交能力也正常,朋友也挺多的,其他课上的小组作业也都和别的天朝人组了小组……那你应该就没有社恐的毛病。”林知秋继续道:“这门课班上就你一个天朝人,你就独自完成小组作业,从你交上的作业来看,你写作能力不错……”林知秋无奈地笑了笑,“是口语不好,不敢和别人交流吗?”被直白地指出毛病,顾今安有些羞涩但没有多少负面情绪,她能感觉到林知秋对她的善意,“我发音不是很标准。”林知秋了然地点点头,国内应试教育是不太注重口语。而英语本身运用的面部肌肉群与中文不太相同,没有长期锻炼形成肌肉记忆,就容易发音变形或者不标准。人们常说国内外长大的华人,从面相就能一眼被分辨出来,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日常使用的面部肌肉群不同。肌肉群的问题通过日常练习就可以解决,但国人还有一个问题就是不敢开口。其实语言就是一种工具,人们使用工具的原因就是为了方便彼此交流,而不是凭借着工具将人群分为三六九等。如果因为语言问题,双方不能明白彼此的意思,那就应该双方共同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