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盯上的第一个人是你在人界修行时的师兄
整地叠好,放在脚边,甚至连你的头发都相当柔顺,一点没打结。
你没起任何疑心,但为以防万一,你去问了与你切磋的黎师姐。
据她所说,是祁于带你回去的。
不过你醒来时师兄就已经不在宗门里,再者,你忙着物色新老婆,也没把这件事太放在心上,只是在师兄主动同你搭话的那日,问了一嘴。
“我有没有做什么不好的事?”
师兄摇摇头,语气淡然,“没有。”
但他的记忆根本就不是这样的。
大醉的你根本不知收敛,报复心大起,故意把人往地上摔不止,还化成龙形,硬把他抓在怀里咬耳朵。
难怪师兄不信任你……
他敢吗?
显然,答案是否定的。
你移开目光,转而注视虚空中的一点,不愿再细看自己那副愚蠢自得的丑陋模样。
然而,出乎你所料,其中传来的心声无惧无怒。它无关耻辱,也无关如何脱身,而是堪称离奇的“他的手好烫……”,以及“龙,喜欢从人的舌头开始吃吗?”
那为什么?
你手心热得全是滑腻腻的汗。
记忆中的你很没鬼用,压着人亲了一小会,就不敌醉意,歪头昏睡过去。
师兄废了半天劲,才从你身下爬出来,但他没趁机收拾你,甚至还好心腾出手,替你整理好衣物和散落一地的珠饰。
这真不是你喝醉后的幻想吗?
错愕之后,难以言说的惊惧感压得你心一沉。
你错了吗?
下一个记忆位于热源中心,连天入海,巨大异常。为看清全局,你化龙入海,尽量朝海深处游。
愈向下游,热意愈消,你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也许所谓热源非是其潜意识对某些记忆的关照,而是,是这个记忆本身。
相较其它只有几个画面的记忆,这个记忆简直漫长的可怖,它无对话,也没有任何心声,只有静默闪动着的零碎画面。
你执刀时,转扇时,饮酒时,贪凉时,以及熟睡时……
所有画面都是你。
在你目光所未触及的一角,师兄曾沉默地注视着你。
你错了。
四周泛着咸腥味的海水犹如一瞬失热,突生寒意,冷得你大脑迟钝,心生退却之意。
再下一个记忆是他主动向你搭话,约你去人界赏月过节的画面。
他带你去游览人界的烟火与灯船。
他夺过你手里的酒杯,不让你再喝酒。
“师兄,不用担心,我酒量很好的。”你看到自己笑的春心荡漾的猪脸。
“我不喜欢酒味。”祁于把酒倒进河里,也回你一个轻笑。
你不明白……
“师弟,可以给我吗?”他说。
你已显露真身,尾巴明明都已经色急地缠到他腰上,却仍要故作矜持地问他,“你想要什么。”
“……你的体液。”
你呼出一口气,从水里冒出头来,听他的心声,小小声且十分模糊的一句“真的是这个吗?”
你皱皱眉,凑得更加近。
“是不是想永远和我在一起。”
“是。”
还有他的心声,“猜对了。”
猜什么?
你猛地扎回水里,头也不回地游到碎冰聚集的地方,好一阵翻找后,你果然在一块不太起眼的碎冰中,看到了与之有关的记忆。
他和一个同样与他有几分相似的断臂青年在一颗巨树下的交谈。
被一条锁链困在树下面的断臂青年用仅剩的一只手,亲昵地揽着他:“我们小鱼终于愿意来见二哥了吗?”
祁于冷着脸,不接他的话,而是自顾自地问,“我有喜欢的……人了,怎么做比较好?”
“啊——?”青年猛地弹起,又因脖子上的锁链,被扯回地上。
“其实是龙。”他的心声再次钻进你耳朵里。
青年抓着祁于说了一堆有的没的,然后在被问及暗示完心意之后,还要做什么时,这个家伙直接脸一红,吞吞吐吐地说:“还能干嘛,当然是……交换体液嘛!好啦,别再问了,聊点别的,别的……”
你不敢再看,而是往热源中心逃窜。
不是什么也感觉不到吗?
不是才刚修复一点点情根吗?
不是,没法爱人吗?
不是,在说谎吗?
你径直游向另一端,目光扫向那个如今因外层结冰而半沉于水的大冰块,它正随水流缓慢飘向碎冰区。
“你还敢再找上门?这里可不是人界,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出现在画面上的黑鸣神情相当不屑。
“有关路名秋。”他的刀鞘沉沉落地,而后刀光一闪,锋芒直指黑鸣,“死,或者……”
“你现在愿意退出了?”
“……”刀尖前挪一寸,轻轻抵在黑鸣脖颈处,“你选什么?”
“呵,”他嗤笑一声,“我自然选他。”
画面一闪,一团毛绒从林木中急窜而出,一脸懵逼地被师兄踩住尾巴,困在原地,随后,一个言灵咒抛下去,青眼猫族立刻被他套出了来意。
“我会帮你,”师兄的刀鞘轻击炸毛的绒球,“安静点。”
他拎着猫折返回黑鸣的居所,交代了来意。
“噢,现在反悔了,想要解药了吗?”黑鸣支起下巴,笑眯眯地问。
“……把药给我。”
“别总威胁医者,不过,你的左耳很漂亮,”黑鸣绕过刀锋,缓步走近,说:“用它作为交换,如何?”
“好。”
“那……别轻易死掉,知道吗?”黑鸣的脸凑得极近,你甚至能看到他嘴里跃跃欲试的尖牙。
再后面的记忆单独飘在这片海域的最深处,远离热源,所以如同刚进来时见到的冰块一样,巨大且层层冰封。
其中的景象模糊不清。
依稀可见的是,不断下落的针尖,随刀飞溅的血肉,以及耳垂上摇晃不止的暗红耳坠。
“要忍耐。”
他手心攥着药,目光频频望向黑暗的另一端
“还没来,为什么还没来?”
记忆戛然而止。
还有,应该还有的,你四下望,突然注意到海,也就是魂境的尽头,极寒的边缘处同样凝结着深不见底的厚厚冰层。
你把眼睛抵在冰面之上,试图看清里面的记忆,然而,什么都看不见,你一向引以为傲的视力,在此时一点用也没。
你无可奈何,只能伏在冰层上耐心聆听。
在一阵令人窒息的寂静后,你听到了藏在冰层之下,几乎轻微不可闻的啜泣与呜咽声。
你僵直在原地,眼睛也不敢眨。
突然,一句极为清晰的,带着哭腔的心声划过你耳膜,“好烫,原来是喝酒了……”
然后,你听到他如释重负的轻叹,以及,“名秋,好疼。”
你想到那滴留在地上的眼泪。
正文完
回过神时,厚重冰层发出数声突兀的闷响,裂纹如蛛丝般自你掌心延伸而出,贯穿冰层深处。随着你再一次用力拍击冰层,无数藏匿其中记忆同碎冰一齐飞溅。
摇晃的视角下,一小团毛绒绒姿态轻巧,紧随祁于身后,扎进密林更深处。
是祁于的化形带猫先行撤退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