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火烹离愁
是成年人,各取所需,怎么就扯到你情我爱这码子事上了?”
何故怔了,下意识低声回道:“可是,当时你说,你在人群里一眼就看中了我,说我们萍水相逢也算是……”
“最初那天你们都穿着军装,你又是唯一一个大着胆子点我的愣头青,我看你好拿捏,当然要说点好听的哄你开心。”
谢尽欢说完,抿紧了唇,冷漠地不再看他。狂风席卷起青年金色的秀发,在这暗沉压抑的夜晚,飞舞的发丝是何故眼底倒映出唯一的一抹亮色。
几个月前他也曾经这样望着青年俊美无双的容颜而出神。那时谢尽欢高高在上,宛若天仙下凡;那时他们还不认识、不交心、不懂情,谢尽欢却隔着绚烂的花瓣雨朝着他大方地笑,惊鸿一瞥交付了一生的因缘际会,他搭进去了一切,却不料谢尽欢从未踏进这张情网。
是他看错了人吗……是他陷得太深了吗?
何故咬了咬牙,声线嘶哑:“你在撒谎。谢尽欢,你怕了,我都不在乎你的过去,你为什么要在乎别人怎么想怎么说!”
“少他妈揣测我是怎么想的!”谢尽欢抱着胳膊语气一凛,“我们这群人向来如此,虚与委蛇拜高踩低,你只是在我最需要的时候恰好出现了,所以我一开始才想要勾引你来爱上我,这回懂了吗?需要我掰开了揉碎了,把我们这行的龌龊勾当给你讲得再细一点吗?!”
他吼完之后整个人都气喘吁吁,远处消防车的笛声响起,阳台下面青苔焦急地按了按喇叭,谢尽欢眼神一动,往后退了一步,却不经意间瞥到何故望向自己的哀求的眼睛。
“就算一开始你对我别有所求,”何故嘴唇嗫嚅了一下,“后来呢?你有没有过哪怕一时一刻,想过把余生托付给我?”
谢尽欢闭上了眼睛。
托付,余生——他是活过今天兴许没明天的人,托付这贱命等同于糟蹋了真情。
“何故。”
他终于睁开双眼,叹了口气,嘴角艰难地牵扯起来。
“从此我们一别两宽,各自安好吧。”
何故瞳孔一震,忽然意识到什么,三步并作两步扑过去:“尽欢,别!”
他想拉住谢尽欢的手,可指尖与指尖若即若离的分寸之间,他看着谢尽欢义无反顾地弯下身子向下跳去,突然又犹豫了,就在怕自己一不小心扯着对方失去平衡跌下去的分毫之间,那金色的发尾穿过青年的指缝,他的心上人如风如流沙一般,轻盈地从他眼皮底下一跃而下,落在了那辆破旧的小货车顶上。
何故没刹住,整个人跪在地上,撑着身子向下探去吼道:
“青苔,别开车!!”
然而木已成舟。谢尽欢忍着疼从车顶滚下来,拉开副驾驶车门上车的动作一气呵成,几乎同一时刻,车子的油门声轰然响起,小货车歪歪扭扭地在地上起步,画了个蛇形的弯,然后全速向远处的巷口疾驰而去。
何故撑着阳台的手用力抓紧,烟雾熏得他睁不开眼睛,他突然感觉眼眶一阵剧痛,粗喘着低下头,拼命睁大双眼,在愈发朦胧的视线里,那小货车已然驶远了,他想努力看清,眨了眨眼,突然感觉到什么东西滑过他被灰烬弄脏了的脸庞。
他哆嗦着一把擦掉汹涌而出的眼泪,抬眼看去,车子已经不见了,恍惚间他好像看到那金发还在摇下的车窗口飘摇地掠过,可视野里早已什么都没有了,连残影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破旧的驾驶室内油门的噪声响彻着狭小的空间,青苔紧张地攥着方向盘,忽然嗖地瞟了一眼身侧,咬了咬嘴唇:
“欢哥,想哭就哭吧,不然会憋坏的。”
副驾驶的青年背对着他,伸长了颈,整个脑袋都探出车窗外向后看去。青苔看不到谢尽欢的表情,只能看见他在风里招摇的、微卷的长发。
谢尽欢将被吹乱遮眼的发丝撩开,遥望着视野里越来越小的楼房,冲天的火光下,那一点阳台早就变成了看不清的小小黑点。
“我没哭。”谢尽欢扶着车窗,声音平静极了,“我只是想再多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