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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蓬莱梦

 

两人心里各自警惕起来,留了灯,躺下睡觉。

到半夜时,付遥觉得口渴,睁开眼还以为自己在严正青的卧房里,伸手去撩床帐,摸了个空,方反应过来。

之前留的油灯不知何时灭了,窗外没有月亮,窗户用白纸糊了一层,漆黑一片,只能听见外面风吹过的呼呼声响。

这风似乎比白天里还大,付遥摸了摸身边,严正青还安稳睡着,他心下也一定,摸索到桌边,好容易点燃一根蜡烛。

幽幽火光摇晃着,窗外的树枝蓦地断裂,发出清脆的响声,在这黑夜之中,惊得人背后出汗。

付遥目光看向窗纸,严正青在他背后发出含糊的声音问:“……付遥?”

不等他回答,呼呼风声里传来门板被重重推开的声音,仿佛有什么人重重踏过地板,随后发出尖利的呼喊。

——咚!

严正青瞬间清醒,撑着床坐起来,满脸倦意:“什么声音?”

付遥一头雾水,正要去开门,听见惊恐的女人大叫:“这人撞邪了!快来人!”

严正青披了衣服下床,接过蜡烛,沉着脸推开门。

付遥更是十二分小心,顺手握住一把小刀,同严正青一起走到空旷的院中。

在围过来的众人手中或明或暗的灯光下,一个强壮的青年男人正面容扭曲地趴在地上,仿佛看不见周遭人似的,口中不断发出模糊的呓语与叫喊。

严正青皱眉将蜡烛举得近些,才发现这人是他带来的家丁之一。大约是被他的接近刺激到,男人猛地向严正青方向扑过来,还是付遥眼疾手快,将严正青一扯,避开男人的手。

“哎、哎,怎么回事?”冯管事姗姗来迟,手忙脚乱跑来,叫人把地上发狂的家丁按住,“真是,怎么又是这出?哎呀,二爷,没伤着吧?吓死我了……”

严正青的眼睛越过他,看到夜空下的定山上,山腰处浮动着几点亮光,如同飘摇不定的鬼火,正在寺庙的方位。

他举起蜡烛,凝视着冯管事和气的团脸,问道:“这人要如何处置?”

“按理说都是先关起来免得发疯伤人,不过这人是二爷的……”

“无妨,就按你们的方法办。”严正青说完,露出倦怠的神情,“这地或许风水太差劲,明日我回去后,另择个庄子,你们过去就是。”

冯管事忙追着感谢,付遥谨慎地隔开他,免得他离严正青太近。在冯管事看不见的地方,晃动的烛火照着严正青冰冷的面容。

回去后剩下的半个夜晚谁都没睡好。严正青听着外面风声萧萧,翻个身,付遥暖烘烘的身体就在他手侧,挤挨着他。

他怕把付遥吵醒,正要悄声移开一点,付遥却像是能在黑暗中看清他模样似的,也翻过来和严正青面对面:“二爷,还未睡么?”

“醒困了,有些睡不着。”

付遥将一直握在手中的小刀塞回枕头下,牵住严正青的手,两人十根细长柔韧的手指不知不觉缠在一处,生出几分再亲密不过的依偎感。

“明日一早,”严正青却忽然开口,靠得极近,说话间的热气呵在付遥耳廓,“我们就走。车夫恐怕手还动不了,你来驾车,我骑马。”

付遥忍不住问:“那冯……”

严正青说:“嘘。”

付遥安静下来,却听风声一阵紧过一阵,间或有没来得及长出树叶的枯枝拍打着窗棂,黑夜中连江水奔腾不息,带来潮湿的水汽。

明日……不会下雨吧?

他心中模糊闪过这个念头,随即一战,把这晦气想法压下去,闭目安神。不知过了多久,似睡非睡之中,一点沙沙的响声,带着寒意落下。

付遥猛地睁开眼,淡薄的亮光透过窗纸照进来,严正青高挑匀称的身影靠在窗边,听到他的动静,转过头来。

不必多言,付遥已经听见外头刷刷的雨声。

怎会这般倒霉!

他坐起来,走过去推开窗,山间的雨水扑面而来,一点不留情面,绝对是走不了了。

严正青关上窗,说:“小心着凉。”

付遥定了定神,装作无事的样子,可心口跳得比平时快,总觉得这雨不是时候。

在这席卷天地的雨声里,卧房的门被轻轻敲响。严正青平静说:“进。”

门吱呀一声打开,却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端着一个热气袅袅的木盆进来,盆沿搭着一条白布毛巾。她看着清瘦,有些怯生生的样子,放下盆说:“二爷,这是热水,先洗漱吧。管事说,雨太大了,早饭还要再等等。”

严正青让付遥先去洗,付遥拧了热毛巾,却转身就盖在严正青脸上,帮他擦了一遍脸。严正青雪白的面容被热气捂出一丝淡红,嘴唇也有了血色。

他皱眉,躲开付遥的手无果,只得不大情愿地被洗了脸。

付遥将凉了的毛巾放回热水中搅了搅,拧干自己草草一擦,瞥见那少女还悄悄瞅他,忽觉这女孩眼熟,应是哪里见过……是昨天车夫敷手时,窗边择菜的女孩!

当时这女孩就盯着付遥瞧,原来不是他的错觉。

卧房门不知何时被关上,不大的屋子内只有三个人。严正青坐在桌前,目光通过铜镜,望见门后犹豫不决的女孩。

“你想说什么?”他口吻温和,态度和蔼,眼睛却冷沉,一丝不放地观察着少女的一举一动。

女孩像是不知道自己的心思都在脸上,被乍然点破,露出惊慌的表情,靠近一些,借着付遥洗脸洗手的水声,迅速说:“你们、你们还是快些走吧!”

“这么大的雨,能去哪里?”严正青反问,“况且这是我家的庄子,难道还呆不得?”

“什么你家的?”少女性急之下,尊卑都忘了,“许四爷要你的命啊!”

话音未落,窗外闷雷一声,轰隆隆宛如贴地滚过,震得人后心发麻。

春雷并春雨,寒冬是真正要过去了。

“我知道你们很难信我……”少女将绑着的麻花辫子向后一甩,“但是二爷,如今只有你能救我们了。哪怕下雨也要走,从那座庙里能出去,我是听他们说过的,庙后面有下山的路。”

严正青脸上虚假的笑意收敛了,他看起来有些莫名:“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莫非你也中邪了?”

扑通一声,少女竟跪在地上,双手捂住脸,近乎绝望地呜呜哭泣起来。

付遥无声地走过去,将房门锁上,随后伸手将她拉起来:“姑娘,先别哭,你得把事情说清楚。”

严正青冷淡地说:“我看她是有些失心疯,庄子里没人了么?派这样的人伺候,带出去吧。”

“我不是!”女孩挣开付遥的手,似乎想叫喊,又不知道在忌惮些什么,压低声音,带着哭腔道,“我不是……今日是十五,四爷要过来。他若知道二爷在这里,必定是要动手的。管事暂且将消息瞒着,但……你们必须得走!”

她浑身打着哆嗦,仍固执地坚持:“走了去报官,这山里有、有……金子!”

话音未落,第二声闷雷响起。少女苍白着脸,惶惑无助地抬头,严正青却只坐在那里,打量着她,看不出是信还是不信。

咚咚咚。

门在短暂的安静中被敲响,冯管事天生和善的嗓音在外面响起:“二爷,早饭好了。云丫头呢,在里面?”

他试图推了一把,发现推不动,嘟囔起来:“云丫头还没过来?”

管事口中的云丫头全身忍不住发抖,呆呆地正要张口,严正青使了个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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