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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这”

 

未曾看过他身侧陡然多出来的人一眼。

能与君主同案共膳,除却太后便只余中宫一人,历朝历代皆是如此,不过伶舟选身居如此高位,向来只有礼仪历法适应他,断没有由他去适应这些死物的道理,既赐下恩典,郗鉴便能心安理得地享受这等殊荣,无人敢道一个不字。

许是得了太后授意,何元德自今早起便始终退得极远,给足了摇光施展的空间,布菜自然也由摇光代劳。

伶舟选心里却始终暗自思揣,这人梦中能顶着仇昭的名号率兵包围宣京,想来是在与现今差不多的时间段里认了李和州做主子,狸猫换太子,真正的仇昭早不知殒命何处。

而如今,这人活生生站在自己眼前,戍守边关的仇昭也尚且货真价实,他为何反过来投诚于自己,伶舟选并无太多意外。

毕竟梦醒后他所做的所有事都注定这个世界不会再依照原先的走向发展下去,本该风光无限的李和州一朝失势,摇光自然要替自己寻找新的靠山。

只是,未免将伶舟选想得太过大度了些。

无论是太后亦或李和州,他又为何要替一条随时可能叛主的狗铺陈前路。

“玉山今晌可有空闲?”郗鉴是卷卷族规下养大的公子,用膳时少有言语,伶舟选少时不甚讲究礼法,可既入了宫,又不得不装出副样子,此间异样的沉寂,伶舟选略过摇光不断夹来的菜,停箸,兀自挑开话题。

“原是打算去趟太医署,天家若有旁的事邀臣,臣也可暂且搁下。”

伶舟选眼底闪过一抹担忧:“可是身有不适?”

“非也。”郗鉴听罢也放下筷子抬眸看他,黑眸一如往日淡漠,他却破天荒地从中看出一抹笑意:“交流医学心得。”

“咳……”伶舟选轻咳着别过脑袋,细看耳尖已然漫上绯色,很快转过话题道:“以玉山的事要紧,吾今晌得闲,你若不嫌拘谨,吾便与你同去。”

春日里天气变幻颇快,病人多,太医署也忙得紧,碾的药沫荡了满天,伶舟选甫一进去便被熏得打了个喷嚏,头一回想着用乌烟瘴气来形容这等地方。

他冲跪了满屋子的人略一抬手,只道不必过于拘礼,御医宫婢该抓药的抓药,只是嘈杂声相较刚进来时几近于无。

太后跟前的宫婢穿戴要比上寻常侍婢好上不少,站在人堆里也显得格外扎眼,伶舟选瞧着是个叫不上名字的年轻的姑娘。

他记着近日里太后患了风寒,于是在这地方见着她宫里的宫人也不觉得奇怪,那姑娘却是在对上他的视线后颤了颤,原先便有些畏缩的动作更甚,接过太医扎好的药包便行色匆匆地从偏门绕了出去。

“天家可是觉得这里头味道不好?”

脑中一根紧绷的弦断开又重新接上,伶舟选收敛微蹙的眉梢,转过身时面上并无异样,浅笑道:“无妨,玉山要做什么,吾陪着便是。”

君主在侧旁听,院儿里御医各个拘谨得很,两个时辰坐如针毡,待郗鉴终于说罢改日再会,后背上冷汗已然浸湿中衣,还不得不苦笑着张脸:“再会、再会……”

伶舟选对药理一窍不通,若非当真想要跟玉山多待上片刻,怕早便坐不住,找个由头回宣室殿里批折子了。

彼时他正支肘盯着郗鉴的侧脸出神,见他终于起身欲走,鬼使神差问道:“郁金,灯心草,莲子心……室内燃着这些药草,玉山可知有何功效?”

“心烦失眠,神志不清皆可缓解……天家问这个作甚?”

伶舟选常年服药,对各种草药的气味也比上旁人敏感许多,郁金,灯心草,莲子心,分明是昨日在太后殿里闻见的不差,可她又为何骗他是患了风寒呢。

“无事,方才猛然瞥见罢了。”

月落梧桐枝,宫门将将下钥,宣室殿里开了窗子,穿堂风过,殿里郁积了一整日的苦味便也随之散去,回廊底下暖黄纱灯与案前红烛辉映,将本就纤瘦的人影拉得及长。

“龙体要紧,天家早些歇息吧。”

伶舟选指腹轻捏鼻骨,瞥了眼巴巴凑上来的何元德,打趣道:“这回怎么不用摇光来劝吾?”

何元德脸上的笑闪过一丝僵硬,又很快接过话茬:“奴才先前不是想快些教他学学怎么侍奉主子……”

“明日让他在一旁看着便是。”伶舟选说着站起身,朝帘后的卧榻走去:“笨手笨脚,吾用不惯。”

“是……”

殿里还未点灯,何元德小跑着上前,伶舟选却觉着多此一举,将其拦了下来,借着外殿烛光,半摸着黑坐在榻边,刚要撩开被子躺下,却惊觉手下不对。

他猛地站起身,一手抓着被角掀开扔至地毯上,昏暗的室内,只着白色单衣的摇光掀起眼皮,沉默着坐起身。

“你在这作甚?”伶舟选一手握着床栏咳了几声,苍白的脸上不见怒意,似乎只是一句淡淡的询问,不含责备。

“暖床。”摇光垂下眼皮,淡淡道。

“暖床?”伶舟选的目光将摇光自上而下打量一遍,宽大的骨架,略深的肤色,过于硬气的长相,和笨拙言行,哪点可与爬床的娇软婢子相提并论,他轻笑一声,屈膝压上床榻:“后妃宫婢,吾身侧从不缺暖床之人……”

未说完的话被摇光突如其来的动作打断,他突然抓起伶舟选的手按上自己平坦紧实的小腹,如摊开筹码一般认真说道:“臣会生育。”

视线撞入摇光棕黑色的眸中,伶舟选罕见地顿了片刻,想抽回手,却发觉这人将他的手腕攥地死紧。

半晌,摇光又道:“宫里的中庸,不能。”

中庸诞下天乾的概率小之又小,二人都深谙这一点。

还不算太笨。伶舟选想,只是野心太过昭然若揭。

摇光的手松开了,伶舟选顺势捏着他的下颚上抬,指腹压住淡色唇瓣逗弄揉碾,另一只手则搭在他细韧的腰侧,发觉皮肉上铺陈着几道凸起,不知是不是疤痕。

“你可知今夜吾若临幸你……”

手下的腰肢几乎是微不可查地抖了抖,他看向摇光的脸,单薄的眼皮微微掀起,依旧直勾勾盯着伶舟选的眼睛,像是下定某种决心,粗糙干燥的手心再次握住伶舟选的手腕,带动他在自己腰身上上下摩挲。

伶舟选的话被再一次堵了回去。

拙劣,却又恰恰对他受用的把戏。

五月初五,宫里处处都开始挂艾草熏菖蒲,晌午携众驾移至东苑,伶舟选亲自赏下宫眷臣子石榴花,待宴席散下,众人便皆去了外头的场地击球射柳,讨个彩头。

场地侧边一处挂了帘幕的水上四方亭子里里外外围了不少人,微风拂过,梨花落于水面泛起片片涟漪。

伶舟选换了一身墨绿色素面常服支肘坐着,谢行止方才被下人弄湿了衣衫,这会子由人领着寻了间厢房更衣,李和州立侍伶舟选身后,不知是不是因他刻意留意着,便始终觉着后颈泛凉,不甚自在。

方才有宫人端来一碟梅子做零嘴,何元德想着伶舟选不喜这玩意,正打算叫人换下去,却让他拦了回来,挑了一颗捏在手里把玩。

“都说熟了的梅子口感格外喜人,吾却偏尝不得这又酸又涩的味道。”他方才贪嘴多饮了些酒,一张脸被醉意熏得红润,骨扇似的鸦睫迟钝扇了几下,眼眸微垂,不顾众人投来的目光,抬手用那梅子在脚边跪着的摇光唇上碾了碾,直至他听话地张嘴咬下,方才罢休。

“皇兄别酸不酸的了,外头正射葫芦呢!”只听得一阵清朗女声,伶舟婳掀了帘子冒出个脑袋,十六七岁的年纪,绾着双螺髻,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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