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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那不是擂鼓,是他的心跳声。
二.
自打有了祁进做搭档,姬别情突然发现岳寒衣那张破嘴里搬弄是非的手段一下就失灵了。
祁进是随着姬别情到凌雪阁来的,在岳寒衣眼里自然就是和姬别情一派,显然也少不了受岳寒衣明里暗里的挤兑。譬如他在演武场里练习姬别情刚刚教导的“寂洪荒”,岳寒衣从旁路过,只看了一眼,便摇着头,嘴里啧啧可惜:“小祁这架势虽然很好,可惜力气不足,臂力也不够啊。而且这一招寂洪荒太过僵硬,缺乏变化,后续怎么衔接其他招式?这都不会,姬师弟,小祁日后可是要与你同进退的搭档,你可不能藏私啊。”
姬别情听得血冲脑瓜顶,张嘴就要骂你少污蔑人,谁跟你似的教人恨不得只教一个目录。却是祁进先回答了岳寒衣,低着头十分羞愧的模样:“都是因为我从小四处流浪,东学一招西学一招,学杂了,零零碎碎不成个体系,现在再学凌雪阁的高深武学,就笨笨的记不住了。若不是姬大哥指点过,想来我怕也不入阁主的眼……”
岳寒衣眉头一跳,有一种棋逢对手的危机感。祁进这话里话外不就是在说,“高力士都觉得我挺好,你算老几说我不行”?岳寒衣还未继续倒茶,就听祁进接着输出:
“……也不像岳师兄一直有苏老这么好的师父呢,我可真羡慕岳师兄,要是从小有这么好的师父带我,姬大哥,你说我能不能像你这么厉害啊?”
岳寒衣听得脸都绿了,还以为这小子没念过几天书是个傻的,没想到张嘴就讽刺他武功天赋全都不如姬别情,骂人专门揭短啊!要不是他还要脸,真想骂祁进一句你这是孤儿没妈练出来的茶艺吧!
姬别情看着岳寒衣脸色难看,突然顿悟祁进这是赢了岳寒衣啊,虽然他也没听明白到底是怎么赢的,但不妨碍他领悟到语言的艺术如此绝妙。
好,好好好,以后谁再说会说话没用他跟谁急!
转眼祁进在凌雪阁学艺也有所成,见姬别情接了任务,便主动与他同去。姬别情是个不折不扣的实践派,觉得掌握武艺必要去真刀真枪地对敌,只是原本以为祁进学艺也要多些时日,未想到祁进确实极有武艺天赋。首次行事,配合虽称不上无间,却也极有默契。如此一来,姬别情是春风得意,若是有条尾巴,来与老苏交差的时候定然是翘到了房梁顶上。
岳寒衣见他一副骄傲样子,状似恍然大悟:“姬师弟这次任务这么快就回来了?果然以前都是出任务的时候顺便去玩了吧?你们少年人果然还是活泼有精力啊。”
姬别情想说你少血口喷人,这回是有进哥儿搭档我自然快;祁进只眨眨眼,颇为诚恳地看向岳寒衣:“岂敢呢,鸟不归前守山门的师兄说,我们还远没有岳师兄这样的资历,进出时间都要看着任务时限的。”
苏无因一挑眉:“岳寒衣什么资历?我怎么没听说过?不都是接了任务在时限内回来么?”
“哎呀,我是不是说漏嘴了?”祁进拽着姬别情的胳膊,“姬大哥,我果然好笨啊。岳师兄不会生我气吧?”
岳寒衣:“……”这一刻他真的很想骂,祁进你这是献祭了几个妈换来的茶艺!
姬别情在这一刻才理解了何谓“你恨的不是绿茶,你恨的是绿茶他茶的不是你”,从此谁说他不爱喝茶都是造谣!
夜深人静,姬别情索性拽着祁进与他同宿一间寝室。两人抵足同眠,首战告捷的激动下姬别情仍有血气未平,再想到白日里祁进三言两语把岳寒衣怼了回去,更是痛快,大笑两声,双手枕在脑后惬意十分:“总算是看到岳寒衣吃瘪了,进哥儿,今天可真是痛快!”
祁进侧身躺着,支颐看向姬别情:“姬大哥,你会不会觉得我特别坏心眼,搬弄是非呀?”
“怎么会呢,你对大哥多好啊!大哥又不是是非不分,你这是保护大哥呢,大哥高兴坏了!”
祁进一双眼睛里好像全都是小星星,看着姬别情眨眨眼:“嗯嗯,我都听大哥的,大哥不嫌我笨就好,我从小就好仰慕大哥这样的男子汉哦……”
姬别情脸上红扑扑的,又听到了咚咚咚的擂鼓声——哎呀,进哥儿好乖呀。
三.
姬别情发觉祁进近来情绪有些不对。自从他去执行了谷家那桩任务之后,便一直情绪不高。暗箱已是阁中翘楚,他二人便不能再时时同进同出,经常被拆为两队,各自执行任务。姬别情想来祁进平时虽然敏锐果决,但到底仍只是个十八岁的少年人,领队去做灭门的差事,怕是难免心中郁结。姬别情想来倒是很久没能同祁进痛痛快快喝上几杯了,待到天黑人少,便拎了两坛酒并一包下酒小吃,叫上祁进,寻了个开阔山坡。
祁进情绪仍是不高,但姬别情相邀,他便欣然而来。白衣利落的小少年坐在姬别情身旁,也不寻酒盏,拎起了一坛酒便与姬别情一碰,仰头便是一大口。祁进仪态仍是颇好,如此豪饮却也并未泼溅到衣衫上,姬别情见他话都不说便先喝酒,就懂他还是心中郁闷,便拍拍祁进的肩:“好进哥儿,还在为谷家那事过不去呢?我便说进哥儿是这世上最好的刺客——刺客不知只有手起刀落的杀人工具,你看那名垂千古的刺客,哪一个不是侠肝义胆之人?进哥儿不仅心思敏锐行事果决,同样也心怀仁义,这才是我凌雪阁拱卫大唐的行事初衷。”
祁进眸光微动,欲言又止。姬别情见了,也扬手猛喝了一口,用衣袖擦擦下颏:“进哥儿,你我既已知晓此事谁是罪魁祸首,要做的便不该是自责,而应当是让它成为最后一桩错案。”
祁进仍然是沉默,却在心中暗自叩问,凌雪阁内不问是非只知命令,似谷家这样的冤狱又如何能是最后一桩呢?且纵然是再无错事,难道他又能坦然面对手上无辜之人的鲜血?如今他知晓了谷家是错案,前夕他知晓了西京决裂伊夜小组亦是冤枉,那再往前呢?他在凌雪阁行事里,到底有几桩不是错案?
可这些话,他不能对姬别情说。
姬别情将他的沉默解读为抗拒,便又开解:“如今李相如日中天,你我能做的,只有蛰伏。需得保全有用之身,以待来时。”说到此处,姬别情便从腰间取了一枚密令塞给祁进,“高力士那边有个清闲任务,说来可笑,是去纯阳宫寻长生不老药。他也知道此事虚无缥缈,进哥儿自己前去就是,我还有其他任务,明日便要走,就不陪着进哥儿了。听说华山风景极佳,只当去散散心。”
祁进接过了密令,又灌饮一口。姬别情陪着他喝闷酒,心下想着不知如何能令祁进解颐,却忽然听祁进开口,声音里带着朦朦胧胧几分醉意:
“姬大哥,无论我做何事,你都该是……不会生我的气吧?”
姬别情只当是祁进要对李林甫这一系的人寻仇,心中甚至觉得这理所应当,忙不迭点头:“这是自然,你我兄弟出生入死都不知道多少回了,我早就说过,姬歌和赋进君仪同气连枝,一人之心便是众人之心。你做什么自有大哥给你兜着,万万没有对你生气的道理。”
祁进只笑,又邀姬别情饮酒。姬别情自己喝了一坛,祁进又剩下小半坛也推给了姬别情。两人对彼此酒量多少心里有数,姬别情只当祁进郁结未散所以喝不下,便一口气喝完了坛中残酒,醺醺然正好睡个好觉。祁进也上了他床铺,姬别情只当兄弟二人感情深厚也许久不曾抵足同眠,还抻着被子盖在祁进肩膀,拍拍他:“进哥儿也早些睡,明日你还要去华山呢。”
做惯杀手的人,睡觉也不会睡得死沉,只是姬别情今晚喝了不少的酒,又想着祁进在身边,睡得确实沉了许多。朦胧之间姬别情感觉祁进似乎在动他的胳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