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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或许

 

子走,以至于处处被动,我们不如回头去打刘邓,将战线往西拉扯。华东敌军届时势必调头来援,正好可以与七兵团来一个前后夹击。”

邱清泉道:“如此就能化被动为主动。但是,黄百韬与南京,恐怕是两个很大的变数。”

杜聿明沉思片刻:“假如黄百韬能坚持七至十天,那么整个华东战场的棋就都活了。至于南京——倘若能得到刘老师的支持,或许还有商讨的余地。”

邱清泉对此不抱太大希望:“我看难。”他把烟塞回口袋,叹口气,站起了身:“你还是早些睡吧。明天可有一场硬仗要打!”

国民党人对开会有超乎寻常的“热爱”。

在座的诸位将军们绝不会想到,半个世纪以后,在海峡对岸的岛屿上,一群仍然如此自称的人们,在几乎抛弃了这个身份最初的所有意义之后,竟然将这种吊诡的“热爱”保留了下来。跨越漫长的时间,他们唯一的一致是,对开会的“热爱”绝非是种夸赞,而是讽刺。它不意味着问题将得到解决,也不预示着某几种思维将得到积极的碰撞,恰恰相反,它通常是高级军政长官们进行乏味迂腐的训话,及享受随之而来的溜须阿谀的剧场;当局势走向紧迫,前景晦暗难明,它也至多只会见证各方势力相互谩骂指责、瓜分油水并推卸责任的闹剧,没有转机会在这里发生。

邱清泉比在座的绝大多数人更早地习惯于在这种场合保持冷眼旁观,他用讥讽的目光审视着会议桌,目光在杜聿明身上终于稍有缓和。今日的会议由杜副总司令主持,因此他破例多调配一部分精力,以五分之四的专注聆听着他的部署——尽管他昨天已经听过了他的“机宜面授”。徐州见鬼的冬天和会议室里毫无作用的暖炉迫使众人无不紧裹着大衣棉袄,杜聿明尤其畏寒,他一手撑着拐杖,另一手指点着沙盘及地图,脊背比昨晚多弯曲了两分,像是浑身的筋骨都因为寒冷而挛缩了起来。

“……届时,我们再挥师北上,与黄百韬里应外合,此围必解。”

副总司令的战术部署已经进行到尾声,其余诸人,应当不乏赞同他观点的,却无一例外沉默不语,齐齐盯着会议桌上的某支派克金笔,或从头至尾没有被多写下一字笔记的方案文件。邱清泉于是站起身,简短而又旗帜鲜明地发言:“我支持‘围魏救赵’。”

他是看着副总司令说出这句话的,交汇的目光得到了肯定的回应。但沉默仍持续着,他起初认为李弥或许也应该对杜聿明的方案至少表达一些哪怕不痛不痒的意见,但对方的目光逡巡着,向长桌另一端投去。

“光亭啊,你这是一着妙棋,可也是一着险棋。”刘峙只消一句话,就为这份方案定了调子。邱清泉对此并不意外,他竭力忍住当场对总司令翻白眼的冲动。

他接着又发出和他们昨晚一样的疑问:“依据你的方案,黄百韬需要坚持多久?”

杜聿明对此也早有计算:“只要七到十天就可以了。”

刘峙沉下脸色,冷道:“谁来保证他能坚持这么久,你,还是我?”

邱清泉终于忍不住出言打断:“杜副总司令的意思是,应当化被动为主动。这所谓‘围点打援’的战法,我们也见识不止一回了。济南会战中,他们就想使用这种战法,以诱徐州上钩,那时就是靠杜副总司令的英明决断,我们才没有淌进这趟浑水。现如今,我们难道放着机械化兵团的优势不用,而要令徐州成为第二个济南,以至于重蹈王耀武的覆辙吗?”

“重蹈覆辙”一词对于徐州剿总的分量显然是极其沉重的,他的发言立刻招致了刘峙严厉的眼光。杜聿明也立即唤了一声“雨庵”,让他不要再说下去。

他二人位于长桌两头,一坐一站。邱清泉原本面向刘峙发言,闻声回头望他,见他仍摇摇晃晃,两手撑住拐杖勉强站立,怒气几乎立时攀升到了极点。

“愣着干什么?”他显然不能冲着刘峙发怒,强压的怒火就不可避免地指向了杜聿明的副官,“不知道搬把椅子过来吗?”

杜聿明坐了下来,这短暂的间隙使得氛围有所缓和。他看出邱清泉仍然有话要说,因此先一步询问刘峙:“那依老师的意见呢?”

刘峙悠悠地道:“我看还是稳妥些好——总统签字批准了的方案自然也是很有道理的嘛。你的方案也好,不过战场瞬息万变,万一出了差错,如何向总统解释呢?如果总统问责,又谁来承担呢?”

邱清泉看向杜聿明,他们都听得懂这不是一句征询,而是一个不容更改的决定。

刘峙环顾四周,李弥和孙元良相当“识时务”,显然都不打算再提出任何意见了。他满意地点点头:“既然没有其他意见,那就仍按原来的方案遵照执行吧,但求无功,亦也无过。雨庵、炳仁——尽快东进,营救黄百韬!”

会后,第二兵团即召开誓师大会,拔营出征。

阮静秋被军医处的姑娘们拉着来凑热闹,大伙没见过这些美国造的坦克和战车,很稀罕地伸长了脑袋。她则兴致缺缺,自打从沈阳回来,她好像又陷入了躺平摸鱼摆烂的死循环,知道自己对当下的人和事都无能为力,只有少投入感情才能免于再经历一次诀别的痛苦。

士兵们军容齐整,行军时高声喊着整齐划一的口号。小姑娘们听得吃吃直笑,阮静秋也侧耳听了一阵,半晌才听清他们喊的是:“雷打火烧!红炮子穿心!誓不逃跑!受伤不退……”

说是口号,可听起来大半跟诅咒和

没什么区别。阮静秋哭笑不得,且她半点也不认为发这种毒誓对士兵们在战场上的士气与军纪能有什么实际作用。她问一旁整队的二兵团参谋长李汉萍道:“这是谁编的口号?”

李汉萍一努嘴:“还能有谁。”

阮静秋抬眼望过去,果然是邱清泉正威风八面地站在校场观礼台上。但她很快就不笑了——只见一辆熟悉的轿车停在了台下,杜聿明从车厢里走了出来。

邱清泉的眼睛比她还尖,见状一阵风似的冲下观礼台,赶在下车时就把他截住。

“你怎么来了?”他搀扶住他的手臂,伸手指向路对面看热闹的女兵们,“如此堂而皇之地在医生面前‘造次’,不怕小秋找你算账?”

杜聿明踏进齐踝的积雪当中,将一封电报递给他:“校长来电催促了。”

邱清泉接过电报,不出所料还是那些字句。他的脸色沉了沉,心中颇为无奈:“叫通信兵送来就是了。话又说回来,他这样一日三封电报地催促,哪怕能让敌军后退一里地,也算有了那么一点效果。”

杜聿明严肃地提醒他:“别这么议论校长。他远在南京,只怕比我们还要心急如焚。另外,我和刘老师商议过了,这几日就随二兵团司令部一起行动。”

这必然不可能是因为信不过他邱清泉而要亲上前线督战,那就只能是为了应对这一日三催的电报,和南京老头子日渐深重的疑心病。第二兵团司令官双手叉腰,在原地转了几圈,被副官牵在手中的两条大狗似乎察觉到主人的心情,警惕地竖起了耳朵。

“行——”他咬牙切齿地说,“你坚持这样办,我能说什么?我只有把阮处长也一并请到二兵团来!”

李汉萍整队完毕,指挥校场里最后一支队伍踏上征程。他一路小跑至两人身旁,向杜聿明汇报了誓师大会的情况,并说:“先头部队已和他们交上火了。”

徐州至碾庄不足四十公里,十几万人的兵团行进颇有富余,主力方才出征,先头部队已经进入战场。杜聿明虽然身有多种痼疾,耳朵却很灵光,在校场站了片刻,已将士兵们的口号听得真切。但是这口号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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