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知明起身,微微拱手,
“三哥说的是。”
他相貌生得比较清秀,声音也并不带着沙哑的浑厚感,有种少年气。
蓝知微拂袖,随手牵来一个方凳坐下,
“不必了,老十一凳子都坐热了,三哥总不该再让人去坐冷板凳。”
“哈哈,好一个热板凳,冷板凳。”蓝知茂捏着一个小酒杯,稍稍点了点桌面,“老六,我这当哥哥的怎么可能给弟弟冷板凳坐呢?冬天的时候,你哪次来我府上,我不是提前把凳子暖好了,才搬来给你坐的?”
蓝知微稍稍一笑,
“那兴许是我屁股不太领情,感觉不到三哥的关心。”
“你小子真是,总说些奇奇怪怪的话。”蓝知茂呵呵一笑,抿了一下酒杯。随后,他眉头勐地抬起来,大惊失色地看着乔巡说:“哟,这儿怎么还有位客人呐。哎呀哎呀,我光顾着我的好六弟了,居然都没看到。快快来人,备坐!”
他话音刚落,就有两个随从搬来一张十分华丽的大方椅。
就两个搬的样子看,这椅子的分量定然不清。上头缀金银镶宝石,还凋着十分精致的山河绘。
随从把椅子放到乔巡面前,椅子腿落地,发出闷沉的响声。
从蓝知茂说备坐,到这华丽得不成样子的椅子被搬到乔巡面前,过程相当流畅,就跟提前练习过的一样。
椅子摆在乔巡面前。
放眼看去,几位皇子坐的椅子,跟这方华丽的椅子比起来,都简直像是小作坊烂木匠随手拼出来的。
那这椅子,当今天下还有谁敢坐?
蓝知微见状,立马就知道了自己这好三哥的意图,看向他问:
“三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蓝知茂笑着说,
“我大周是礼仪之邦,有客自远方里,自然要好生招待。这椅子名叫‘香山归日座’,是我在香山狩猎的时候,见了好景,心中颇为欢喜,叫人照着好景做的。也算是我的认真之作,既然要好生认真地招待客人,那自然得请过来这方椅子了。”
蓝知微正欲开口。
乔巡先行问:
“香山是什么地方?”
这个问题……问出来,一下子让在场之人都愣住了。
香山是什么地方?
这是一个大周人能问得出口的?
蓝知微目光一闪,趁着众人发愣,立马开口解答:
“香山乃是我大周的金字皇家围猎场。非宗室王公不得进入围猎。自然,那香山之景,除了大周的宗室王公,也谁人都不能擅自描摹。当然,这凋刻了香山之景的椅子,还得是三哥说了算。谁能坐,谁不能坐,都是三哥说了算。”
这话说出来,蓝知茂的神情一下子就变了。
一句“都是三哥说了算”,让事情的性质变了。
从“谁敢坐这椅子”,变成了“蓝知茂说谁能坐谁就能坐”。
这顶大帽子,蓝知茂可不想就这么戴在脑袋上。不过,他也不失态,轻笑着说:
《无敌从献祭祖师爷开始》
“椅子是椅子,香山之景是香山之景,做不得一回事。总不能说,一只猫跑到这椅子上来了,那只猫就真的去了香山吧?”
一众门客赶紧为他解围,
“三殿下说得对。椅子为人所坐,香山可不只是为人所看。所以,怎地也做不得一回事。”
听完他们一番讨论后,乔巡笑呵呵地说:
“那我可以坐了吧。”
这……
众人疑惑地看着乔巡。他们不理解,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这人怎么还能说出这种话来。
但……能对他说“不能坐”吗?
怕是不能啊,这不显得三皇子言行不一嘛。
但如果说个“能坐”……不就是损人不成,自己反倒吃了个闷亏吗?
一个是言行不一,一个是吃个闷亏……
想也不用想啊。
蓝知茂眼睛眯起,
“当然可以坐。本就是让你坐的。”
“那我便承三殿下心意了。”
心意……
他妈的,你居然说得出口这“心意”二字。
闷上加闷,亏上加亏。
蓝知茂还没来得及说话,刚坐下的乔巡又啧啧称奇,
“这椅子坐着的确不一样啊,好坐,好坐!果然是三殿下的认真之作。”
……蓝知茂脖子僵了僵,
“你喜欢就好。”他实在不想讨论这个椅子的话题了,这不跟今晚的主题相悖吗?他接着立马问:“还未请教?”
乔巡笑答:
“在下一介野人,抛名丢姓,只得一个号,‘走川’是也。”
蓝知茂说,
“走川先生是出世之人?”
“以前是。”
“那为何又入世了呢?”蓝知茂的眼神让人有种拿捏不到轻重的感觉。不知道他到底说哪句话是认真,哪句话是随口一说。
乔巡说,
“湖涂了路,想在俗世里找个清明。”
这话……
说了跟没说一样,但又的确没什么反驳的余地。
厢房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就见着,一众身份尊贵的人坐着普通的椅子,一个不知几斤几两的“野人”,却坐着华贵的香山归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