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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ter 8 鬼有旦夕福祸

 

[19]

口腔里充斥了腥味,血的气息。贾诩动了动喉头,喉结滑落,要吞咽的前兆。然而有人侧转他的头,不容抗拒地掐开口腔,使他低下头吐出血。淅淅沥沥的血丝从口腔垂落。

广陵王轻声嘱咐道:“别咽进去。”

他拍开那人的手,抹掉唇边血:“关你什么事?”

天顶漆黑,但不妨碍他的视野,倒是漏进的光刺得他眯了眼。往身旁摸,没摸到拐杖——拐杖在争斗中被甩出很远——手向上抻,扶了巨木艰难地挪动。左腿使不上力,他紧抓树木的枝桠,勉强弓了腰身站起,却是头疼欲裂,身子无意识地打摆。

广陵王旋身转向他,手伸过来又扯回去,虚虚地摆在一旁。巨木枝杈承托在贾诩手下,扶着他站定。贾诩冷笑了下,开口呛道:“殿下仁和宽厚,连我这样的鬼都要好心帮助。谁见了不说一声广陵王胸怀博大,有光风霁月的胸襟,海纳百川的气量。”

黑暗中,广陵王的身影微妙地滞了下,过了会才道:“好好说话。”

先嗤了声笑,贾诩直起身来一瘸一拐地走出黑暗。外面天光倦怠,阳光的飘带飞漫天穹,对鬼来说太刺痛。他拧身要躲,然而脑内穿凿的锐痛使他寸步难行。

手边递来一根拐杖,贾诩又冷笑了:“事到如今,殿下还在装什么呢?”

广陵王站在他身后:“装?”

“戏是演给人看的,不是演给鬼看的。”一双上挑的眉眼高吊起,他讥笑道,“殿下前些日子还将我囚……”

言语卡了壳,贾诩皱紧眉头。他抬手取过手杖,直觉轻了许多,究竟少了什么又只能在脑内找到一个模糊的轮廓。卡膛的言语咽下,他转口:“为了一点信息,殿下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连自己都舍得伤。”

“贾诩?”身后人的声音近了,手腕被人扯住。几步上前,广陵王正对了他,微微皱眉:“我把你怎么了?”

“……殿下做了什么还需要询问我吗?什么时候我这样低贱的鬼成了绣衣楼密探?”

脑内锐通使他低了目光,太阳的光斑映在地面,晃得他一片眼花缭乱。

广陵王顿了脚步,扯住他一字一顿道:“贾诩……你——”

拖长了的音调落进脑海也是失了真。贾诩挣脱广陵王的手,刚要往前走,就听她说:“是不是记忆受损了?”

你在发什么疯?他撩起眼帘直视广陵王,刚要嘲讽,却见到远处,飘絮星星点点纷纷扬扬,瀑布似的白流倾颓,是撕裂的帛画坠地。

低下头翻出手腕,记忆中一抹赭罗色闪过,却不清晰。他和广陵王面面相觑,一刹那间五官扭曲了。

[20]

瞥了视线,一人一鬼都看向断裂的帛画。广陵王出声道:“你的……”

“你不该感到高兴吗,殿下?”贾诩讥笑,“让你觉得麻烦的鬼马上就不会添麻烦了。”

那人皱了眉头,有些不赞同的模样。黄鼠狼皱眉,难道会是心疼鸡的遭遇吗?

扫了眼,尾音带上嗤笑,贾诩跌跌跄跄地走近了帛画。左腿的沉滞僵硬使他难以蹲伏,他不愿在广陵王面前做出丑态,直直地弯下腰,伸手去够画卷。

绿意盎然的灵力托着帛画升起,送到他手边,是广陵王。她屈膝下蹲,手将将触到废墟中胡乱堆叠的画卷。

“别碰!”贾诩咬牙道。

“为什么?”广陵王没有笑,盯着他问道,“为什么我会高兴?为什么我不可以碰?”

“哈……殿下连自己都能骗过去,真是了不起。”

他劈手夺过帛画,青粲色灵力掠过指尖,像初萌蘖的茸茸绿芽。生机勃勃的样子,和广陵王一个模样。

贾诩嘲讽道:“绣衣楼教得好一手忠孝节义,杀个低贱的鬼也会做足戏码。”

蹲在地上的人垂了头,一绺子发掉在肩颈,两眼有些倦怠地望着地面,似乎极其悲伤。吊丧时的戏子也这般惺惺作态的哀悼样。贾诩暗中冷笑了下,艰难地弯下腰整理帛画。

巨虫扯断的帛画死气沉沉,裂纹横在山水上,似一道拦腰的伤疤。流动的图形不动了,河流凝滞,山岛倾侧。

他的记忆也像这卷帛画一样,半途被剪断了。

广陵王说得没错,他有一段记忆丢失了。遗失的记忆成了录像带上黛黑的噪点,伸出一只黑黢黢的小手,在他记忆的录像上涂抹污渍。

……那又怎么样?

鬼和人本就是两个时代的产物。旧时代的鬼无需新时代的记忆。

勾着手指去取颓垣里的画卷,画卷藏在深处,贾诩弯腰够长了手臂都没能触到。沉滞的左腿拖了半边身子,瘸子蹲下去的动作难堪得要命,他不愿意让广陵王看见,所以用拐杖挑了半边的断垣。

一抹温热如春晖的绿光绕过他身侧,春风吹拂似的气息涌过,承起碎木石屑。地面上五月的风是热而躁的,但是那阵绿风吹过来,却是合了蔓丝绿草的凉意。

有截萌了新芽的嫩枝支进他膝窝间,勾住脚踝的嫩叶轻扫,揽托着他的瘸腿……新生的枝叶,永永远远长长久久的生机,新时代的朝气,和广陵王一样……他讨厌这样的广陵王,从见面第一眼起就讨厌了!

拐杖挑断了嫩枝,尖尖的拐杖尾戳到帛画上,毫不怜惜地,他像拖拽死狗一样把画拖出来。

绿光急速漫上帛画,罩了层润壳子。广陵王比他还要着急那些画卷。

“广陵王……”贾诩一把将拐杖尖戳进润壳子里,齿间嘶嘶,“笑话看够了吗?”

“先生为什么那么说?”

尖锐的拐杖尾狠狠地碾了那团绿光,要戳破帛画的力度。鬼的目光和他的力度一般。他嘴里漏着嗤嗤阴笑:“你留着我的命,不就是因为查验不到我的由来?现在找来绣衣楼的人陪你演场戏,套取我的信息,是想要我感激你吗?”

凝在地面上的广陵王抬起脸,五官上飞了怒意。她高挑了眉毛,嘴角搓出一个又疑又怒的弧度,十根手指绷出钢筋石骨。

下颌线锋利地板起,广陵王咬住后槽牙,口型勒了几个字——你真是……她站起身来,大步走近贾诩。

她要生气了。贾诩笑得越发肆意,紧绷的背都松弛了,近乎愉悦地同她对视:“被我说中了啊,殿下。”

贾诩挑衅地笑道:“诩有个建议。留我在这里自生自灭,你既可以留存精力,又不用另找理由解释我的死。两全其美的好……”

“喜怒无常的鬼。”话语被打断了,广陵王抬起手轻轻扇了下他的脸,鬼的脸偏向一边。她没有怒意,脸上一派平静,愤怒的表情潮水似的褪去——装的。

“先生……我还是叫你贾诩吧。”她扳回贾诩的脸,直视他的眼睛,“找来一个鬼天师控制村民,破坏我修补好的结界,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好处。你聪明到半个月内就可以熟练白话,怎么会不清楚这中间的利害关系?”

“哈哈哈、殿下的俐齿伶牙每一次都能让我惊讶。”贾诩吊起眉梢,偏过些许脸颊。鼻息扑到她指尖,温了又凉,煽动的气流。

“从麓宅现世起,距离今天已经过了二十二天,我和你见过的次数虽然没有一个巴掌,但也超过了三次。”

艳鬼微微挑了下眉,这一点动作被广陵王收入眼底。她道:“除了初见面的那次你还会回复我的问题,剩下两次,你不是反问我,就是嘲讽我,再者就是诱导我杀死你。一直都是无效沟通。”

“殿下说这些,是终于想要清算了?”他的嘴角亮晶晶地抹了一片血,说话间,软舌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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