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帝王还派了宫中懂妇人科的姑姑过来,已算是难得的对心腹重臣的待遇了。
沈瑞也只当客气话听罢了。
不想,寿哥拉他坐下,却是:“非是朕不体恤师妹,实是正是皇后要紧的几个月,离不得董姑姑……”
沈瑞呆了一呆,坐下都忘了,根本没过脑子就下意识问道:“莫非皇后娘娘有了身子……”
寿哥脸上绽出个大大的笑容,猛一拍掌,孩子般欢喜道:“啊,你猜到了?聪明!太医院和董姑姑都说是男胎。”
一股狂喜涌上来,沈瑞呆呆站在原地,有些发傻,可嘴却不受控制的裂开,大笑起来。
要说这和他得知自己有后时候一样欢喜,那是假话,但现下他也是真个高兴至极。
这么多年来,沈瑞一直下定决心,既来了这里,就要有所作为,让大明有所改变。
他确实也为这大明做了许多事,改变了许多,现今发生的事件时间也确实与前世历史所知大有不同,可……
可若是寿哥如历史上正德帝一般早早去了未留子嗣,大明最终到了嘉靖那一支手里,那怕是仍会被推向深渊,他这一切,是不是就白做了?!
而今,有了这个皇子,终是不同了!
至于这个孩儿能否生下来,能否长大成人,能否成才,皆未进入他考虑范围内……
这一刻,是忽见未来光明的狂喜。
沈瑞不禁失态的大笑出声来,几乎喜极而泣。
他自然不是唯一一个失态的人,一旁的张会已是热泪盈眶,激动得跪下直呼皇上大喜。
张会与沈瑞又有不同,他这当真是比自己有了儿子还欢喜。
他自小便跟在寿哥身边,忠君之外更有一份朋友般的情义。
所以,这几年朝野间屡屡提及什么太庙司香,让张会愤怒不已。
皇上还这么年轻,用什么别人家子嗣来继承香火?!还不都是觊觎皇位之人,都是乱臣贼子!
他甚至写过密信回去,请皇上勿要听信那群人的鬼话,该狠狠惩治他们。
然皇上传讯让他稍安勿躁,守好辽东。
他无可奈何,便只能将一腔热血都用在练兵上,用在治理屯田、发展与山东、朝鲜的贸易上。
现在,皇上终于有嗣,江山有继,江山有继!这才是未来正统君王!旁的魑魅魍魉算得什么?!
张会真个是心潮澎湃,激动不已。
寿哥此刻也抛却了帝王身份,像个与至交好友分享初为人父喜悦的寻常青年一般,见朋友们都这般为他欢喜,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不由拍着案几连连说要他们两个一道喝酒,不醉不归。
说笑了好一阵子,大家才理智回笼。
寿哥拍了拍沈瑞肩膀道:“天梁子真人的丹药也极好,董姑姑医术精妙,你的功劳,朕记得。”
说起来,这两个人也都算是沈瑞“挖掘”出来,又被宫中瞧上的。
沈瑞施礼道:“是皇上洪福齐天,臣安敢居功!”犹豫了一下,还是道:“虽确实是天梁子真人的药救了内子一命,但这丹药……臣以为,是药三分毒,皇上还请谨慎服用……”
寿哥笑叹道:“也只你沈恒云敢说这样的真话了!”
又笑道:“放心,是些补身的药,不是那起子神棍求子骗人的符水。天梁观如今香火鼎盛,也多是因天梁子真人药好又不骗人的缘故。太皇太后、太后也都有进服,开胃养身是不错的。”
沈瑞只好一笑,哪怕真是个骗子呢,被宫里看重的,能不香火鼎盛么。
开胃养身的丹药……山楂丸么?
嗨,罢了,反正天梁子那药,素来是吃不好也吃不坏。
这人看着木呆呆不善钻营,但能在御前这么多年也未被厌弃,当初还有本事传消息出来,显见也是个人物,最基本的该给天家吃什么药,当是心里有数的。
沈瑞自己的心还操不过来,还是莫要替这等大能操心才是。
很快让他操心的事儿就来了。
说完了喜事寿哥直接谈起了正事,无缝衔接。
如沈瑞所料,说的正是刘瑾。
不过听闻了皇后有孕这桩事,沈瑞心下暗忖,寿哥要收拾刘瑾,是否也是为了将宫中清理干净,以免妨碍子嗣?
当然,这条是永远不会宣之于众的。
“张永把安化庶人那个檄文给朕拿来了,你们也都瞧见过吧,合着就瞒朕一个人。审了司礼监的人,西北的军报里刘瑾把那檄文私藏了起来。”
寿哥脸上毫不掩饰厌恶,“若心里没鬼,藏那檄文作甚?!”
“卖官鬻爵,大饱私囊,刘瑾负朕多矣!”
覆手为雨(二)
安富坊刘瑾私邸
自从兄长故去,刘瑾就被准假,不必宫中值夜,可以长时间呆在家中料理丧仪。
刘瑾自恃帮皇上料理了恼人的晋藩代藩,立下大功,对于这样的待遇安然受之,连先前那对檄文会被皇上所知的惧意也退了七七八八。
这样的大功,就算有檄文在,皇上也该揭过去,重重赏他才是。
更何况清丈河南在即。
果不其然,他侄儿就从锦衣百户变成了锦衣千户。
唯一让他不满的是,同时获得封赏的还有张永的兄弟。
但就算刘瑾再怎么不快,也不得不承认,张永这次的功劳是可以与他媲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