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涉本生父亲,沈瑞也得问上一句,“老爷可还好?”
沈瑾道:“昨日老爷挨了杖刑,起了高热,用了张太医的药才退下去。刚才我去看时,已经无碍了,精神了不少。二弟勿念。”
沈瑞一笑,也不接话。
沈瑾因问:“六族兄、二弟可定了何时回京?”
沈理摇头道:“还不曾,不过也快了。”
几人正说话间,那边匆匆忙忙跑来个小厮,到得沈瑾跟前,顾不得行礼,便道:“大爷快随小的回去,张家舅太爷打上门来了,把老安人都气昏过去了。”
沈瑾一惊,“张家舅太爷?!他们怎么来了?”他几乎忘了张家人,好像多年没见过张家人了,这一家子又从哪里冒出来的?
小厮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喘着粗气道:“张家舅太爷说什么许了他的田庄叫沈家强收走了,要和老安人讨个说法,又说了老爷的事,才把老安人气昏过去。太太叫人请大夫,又叫我来寻大爷。”
沈瑾听得一个头两个大,也无暇多想,便要随小厮赶紧回家。
沈理却叫住沈瑾道:“张家舅太爷是长辈,你一个孙儿辈如何好说话?不如抬了源老爷去,一来让老安人看着儿子也好安心,再来,源老爷与他们说,总比你要妥当。”
他虽厌恶四房,却也体恤沈瑾不容易,不想沈瑾背上个忤逆长辈的罪名,因此出谋划策,又嘱咐道:“旁的都无关紧要,老安人的身体最为要紧!”
说白了,要是张老安人被气得一命呜呼,沈瑾这状元刚踏上仕途就要丁忧,彼时再起复,也耽搁了。
沈瑾也清楚这点,应道:“我会以老安人身子为重。”犹豫了一下,又道,“老爷现在的伤势,不宜折腾。”
沈瑞问道:“张家舅太爷说的田庄什么的,你可知道怎么回事儿?”
沈瑾摇头道:“昨天要赔付的田庄铺子都是老爷敲定的,我并不知怎的有张家的田庄。”
沈瑞道:“这不就得了,你既不知道田庄事,如何与舅太爷说去?张家什么品行,大哥你还不知道?莫要被他们骗了去。还是赶紧抬了源老爷去吧,这事儿也只有他能说明白了。”
沈瑾便不再犹豫,左右沈源的伤势其实并不严重,便向沈理沈瑞告辞,回去祠堂与族长沈琦招呼了一声,带了执事子弟到锁沈源的小院,与沈源说清张家来闹,要抬他回去。
沈源一听张家,立刻表示臀上伤口疼得厉害,坚决不能回家。
沈瑾见了还有什么猜不到的,必是沈源对张家做了什么,当下只道“没了老爷儿子不知怎么处置才好”,挥挥手,执事子弟二话不说,把沈源往长凳上一放,抬起来就走。
沈源再怎么喊也无济于事,便这么着被抬回四房。
人心鬼蜮(十一)
四房此时乱成一团。
源大太太小贺氏虽打进门就没见过张家人,可张家人的种种还是听过些的,何况不久前才抓走个不正经的张四姐,她对张家是半点儿好印象都没有。
张老舅爷带着两个儿子来时,小贺氏便借口年轻不便见外男,早早回避。
谁知道没一会儿婆子丫鬟就尖叫着跑来报信,说老安人昏过去了。
小贺氏顾不得什么回避了,一面打发人去请大夫、去找沈瑾回来,一面快步赶到前厅,让粗壮的婆子将张老安人就近背到耳房罗汉榻上,亲自上手给老安人掐人中、揉心口。
张老舅爷扯着脖子往屋里看姐姐如何,他两个儿子先是唬了一跳,后来听着只是昏过去没断气,也就不怕了,开始满屋子踅摸,把那些值钱的摆件都往怀里划拉,还试图往后院闯,被管事拦了下来。
两兄弟骂骂咧咧回到前厅,竟还埋怨小贺氏没将老安人抬回房。
要是老安人回房了,他们就能借引子跟进去,这老安人卧房中定然有不少值钱的东西,万一能像妹子燕娘那样顺点儿房契地契再发一笔横财。
沈源一行人回来时,前厅就跟遭了贼似的,被“洗劫”得干净。
张老舅爷一行,见着沈源父子,多少有些不安,也坐不住了,都站起来讪讪然的。张二爷还使劲按了按怀里的东西,怕有什么冒了头。
沈源父子却没闲心搭理他们,直奔耳房老安人那边去。
张大爷、张二爷当时松了口气,坐了回去,又整理了一番揣进怀里的东西。
张老舅爷倒是抬脚要跟上去,却被沈瑾带的人拦了下来,那点讪讪又变成忿忿,带着怒气去一旁坐了。
耳房中,大夫为张老安人施了针。
张老安人醒了过来,却是口歪眼斜,口不能言身不能动。
大夫摇摇头,表示老安人上次已是中风过一次了,本来就是要静养不能激动的,刚才又受了强烈刺激,才会再次中风。而中风也是一次比一次严重的,老安人现下能不能恢复到能说话、身子能动不好说,只是一时倒是性命无忧。
父子俩齐齐松了口气。
沈源这才想起追责,怒气冲冲对小贺氏道:“到底怎么回事?你就是这样孝顺婆婆的?”
小贺氏吃老安人这一吓已是心率交瘁,只摆手道:“家中有外客,妾身年轻回避,实不知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说罢,便也不理会沈源,表示自己要去给老安人侍疾,直接叫仆妇们拿了软兜抬了老安人,一并回了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