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源想要借着自己状元亲爹的身份,想要在松江作威作福,怕是不能了。
沈全听了,也想到此处,生出几分快意。沈瑾毕竟是儿子,之前有官司来恐吓沈源,才使得沈源老实禁足;可沈瑾总是要回京,也不能关沈源一辈子,能约束他的只有族法家规。可是要处置沈源,还要指望宗房大老爷,还真是令人不快。
沈全实不愿与宗房打交道,想起沈瑞之前提及族长异位之事,不由怦然心动。
宗房里,沈海还不知自己族长位置不稳,怒冲冲训斥儿子道:“有沈理、沈瑾在旁,又有沈琦在,哪里就轮到你做出头鸟?你咬死了贺家,除了惹怒贺大老爷,半点好处也没有,糊涂!”
总算是沈贺分明,没有再用亲戚称呼。
沈苦笑道:“爹还没看出来吗?钦差允许沈家人在堂上旁听,却是没有您这个一族之长位置,渊二老爷与理六哥、瑾哥儿也没有想让的意思。”
沈海板着脸道:“他们是官老爷,我又算是哪个牌位的?”
这般语气,显然也是为堂上座次不满。沈海虽没有出仕,可也不是白身,身上有捐的虚职。要是沈渊几个人提出来,沈海得一个座位也并不算逾越。同理,贺老太太身上也有诰命,要是有人提出,也可以能以座位旁听审案。
贺老太太那边是因为贺家无人,没有人有资格与钦差提及此事;沈海这里,则是有资格提及的三人都不开口。
族弟族侄都是位列堂上,自己却是拄着拐杖只能在百姓之中旁听,沈海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面皮滚烫,少不得将那几个人给怨上了。
知父莫若子,眼见老父亲还听不出重点,沈不由叹气道:“爹还没看出来吗?这族长之位怕是要换人了。”
沈海闻言,猛地抬头,惊怒道:“我还没死呢,你就想要上位不成?好个小兔崽子,别人糟蹋我,也轮不到你这当儿子的糟蹋我!”嘴里说着,望向儿子的目光已经带了刀子。
族权在手,平素懒得打理族务,让儿子打理是一回事;被强迫退位,则是另外一回事。
沈真是哭笑不得:“谁说族长之位只能在宗房传承?”
“可是我们是宗房,嫡支血脉!”沈海站起身来,满脸激动。
嫡支嫡脉,掌管家族祭祀,这不是天经地义?
沈淡淡道:“族规上并没有写明族长只在宗房传递,过去也有其他房头带过族长一职。”
沈海怒道:“他们竟然敢?他们怎么敢?!二房算什么?要不是祖父当年宽容,以二房老太爷当年忤逆之举早该除名;还有沈理,一个外九房遗腹子,没有家族扶持,能考中状元;还有四房沈瑾这个白眼狼,一个庶孽,要不是太爷当年宽容,怎么会允许他在嫡母名下记名!如今趁火打劫,一个一个,都不是他妈好东西!”
想着这些日子自己的名望下降,族人各种异议与不待见,沈海不由阴谋化了。
沈却是已经愣住,之前对于这些事,不过是听过就算。在族人之中,宗房向来充当仲裁者与调节者,很少直接插手各房家务事。真要说起来,宗房不无过失。
五十多年前的往事,沈没有亲历,却也知晓前因后果。当年二房继室谋害原配所出之子,使得二房长子遇难,次子坠海。可是等三子找到证据,指控后母时,却是被宗房和了稀泥,使得三子远走京城。虽说二房老太爷死前休妻,不认继室所怀之子,可是裂痕已经形成。当年的二房三子,就是后来的二房太爷,一辈子没有回乡,死了也没有想过叶落归根,在京城另立福地。要不是有孙氏与沈瑞母子的渊源,怕是京城二房一辈子也不会与松江联系。
等到三十几年前,沈理幼年的磨难,真的只是九房老太爷贪婪所致?要是宗房能公正的对待孤儿寡妇,而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九房老太爷倚老卖老,沈理身为九房嫡支子孙,怎么会没了家传产业,连吃穿都要孙氏这个族婶看顾?
几年前,沈瑾在孙氏丧礼上记名之事,宗房立场就是公正的?算计孙氏遗产的,有宗房的二老爷沈江;无视沈源宠妾灭妻、慢待嫡子的,是宗房上下。即便当年宗房太爷上了年岁,一时看顾不到,可是沈海与沈父子呢?当年两人一个是宗子,一个已经替父族料理庶务十来年,两人对于四房的家事,也不是一无所知,不过是逝者已逝,冷眼旁观罢了。
想到这些,沈立时出了一头冷汗。这到底是族人,还是仇人?人非圣贤,这些族人向来对宗房不冷不热,是不是一直记得昔日恩怨?
都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沈沉思,沈海却是一时灵堂清明,拍着脑门道:“不对,不对!他们都是京官,没必要算计族长之位。二房在松江早没人了,四房沈瑾也不会放心将他老子那个祸头子留在松江;九房那里,沈理不收拾老太爷都是好的,怎么会为他们夺族长之位?能夺族长之位的……能坐族长之位的还有其他几个房头,六房人丁单薄,七房与八房是穷酸,三房从根子都烂了,那剩下的只有五房啊,只能是五房!”
偏偏沈渊也好,沈理、沈瑾也好,都与五房交好。
“一个一个势利眼!哼,还不是看在沈瑛是皇帝昔日东宫属臣,前程大好,这是故意踩宗房捧五房,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难道你大哥就没有好前程了?你大哥已经是知府了,那沈瑛可刚死了老子,马上就要守孝三年,到时候起复还不知什么情形!”嘴里说着硬话,可沈海也不由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