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像沈家这样子嗣艰难,选了嗣子承祧香火的,多半会早婚。沈瑞与杨恬差了四岁,等到杨恬及笄时,沈瑞已经十九岁。
何学士道:“内大兄最关心的不过是瑞哥的学业,瑞哥虽拜在伯安名下,可伯安身体不好,明年开春就要回乡……瑞哥不好另拜他人,内大兄只能为他寻一个岳父以作教导,到底是慈父心肠……”
杨廷和并不曾见过沈瑞,不过却晓得沈家是沈度学士之后,沈大老爷与已故太爷都是九卿,论起门第来,比杨家高了几头去,能使人向杨家提亲,有些受宠若惊。
要知道,杨廷和的祖上是赘婿,高祖父、曾祖父都是白身,祖父是贡士,家族才成了读书人家。他自己先与其父中了进士,而后其父中进士,父子出仕,才晋身仕宦人家。
不过即便受宠若惊,杨廷和也没有一口答应。
不管沈大老爷官声清正,徐氏如何有贤名,沈瑞到底是嗣子,不是两人亲生子。对于沈瑞的人品,杨廷和还想要“眼见为实”。
两家做亲,这“相看”也是应有之意。
何学士传话回沈家,大老爷与徐氏自然无异议。
等到沈瑞下学回来,被叫到正房,就得了这个消息。
沈瑞对于沈杨两家结亲并不意外,官场之上最后的结盟手段,就是联姻。只是没想到自己身上,原本以为会是玉姐对杨慎的庶弟。
毕竟他是承嗣子,多半要早婚,而他的年纪与杨家嫡女的年纪相差又大了
听说过两日就要随大太太往杨家赴宴,沈瑞心里直抽抽。
他是想要借杨家的光,让沈家在正德年间不翻船,可没有打算彻底上杨家的船。
杨廷和固然做了两朝首辅,可下场并不好,晚景凄凉。
可是这门亲事,既已经托人传了话,到了“相看”的时候,就轮不到沈瑞再说什么……
南京,乔宅。
沈洲一行到了南京,因乔三老爷在南京任上多年,姊弟之年数年未见,少不得也暂留几日,骨肉团聚。
乔三老爷因惦记庶长女亲事,就对姐夫提了沈琰之事。
沈洲这里,因有宗房大老爷曾经说了好话,对于沈琰并无恶感:“祖上的事情都过去数十年了,倒是无人会与之计较。不过因祖父早年有遗命在,不许这一支归宗,我们身为晚辈也不好忤逆……小舅子要是不挑家世,只看人品,定就定下……”
乔三老爷自己品级不高,长女又是庶出,不管是在江南,还是在京城,庶女都不好寻人家。犹豫了一下,到底看重沈琰人品,加上沈洲话中并无反对之意,还是决定定下这门亲事。
乔三太太看了便宜外甥沈珏,觉得他性子爽朗,相貌也好,比沈珞当年还强一些,就私下与乔三老爷商量,想要亲上加亲。
乔三老爷道:“还是莫要自取其辱,当年老太太开口,都被姐姐拒了,何必讨这没意思……”
乔三太太想想大姑子的脾气秉性,叹了叹气,就也死了这条心……
金风玉露(一)
两辈子头一回相亲,对方是个九岁的小妹妹?怎么破?
沈瑞面上做镇定,心中却是哭笑不得,这叫什么?在这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年代,不指望两情相悦,可的这同预期的婚姻也差太多了。
可是,对比他现下的岁数,说个小四岁的未婚妻,虽让人觉得有些意外,倒是也并不算什么稀奇事。
等再次在春山书院,见到杨慎时,沈瑞就觉得他眼睛里能射刀子。
好友相交没什么,对方的人品这些日子的往来也是看在眼中的。可两家真要论起亲事来,最挑剔的就是杨慎。
他盯着沈瑞,只觉得处处不顺眼,恨不得在沈瑞身上挑出十个八个毛病来
沈瑞之前的长处,如今都成了短处。安静少语成了木讷无趣,博览群书成了读书不专心,待人宽和、喜怒不形于色成了城府深。
要是将胞妹嫁到寻常人家,杨家父子总能为其后盾。
沈家门第高于杨家,沈瑞在读书上又勤勉,科举仕途可期,杨慎便觉得心里没底。
对于这门亲事,杨慎听父亲提过后,就满心纠结,一边觉得沈瑞在同龄人中算是翘楚,比那些黄口小儿要强上许多;一边又觉得朋友变妹婿不对味,之前他心中虽有过小小念头,可也只是想想罢了。
他这样七情上面,对沈瑞一下子冷淡下来,毛迟见状,不由疑惑,私下问沈瑞道:“你们这是吵架了,昨日大讲上不还好好的?”
沈杨两家亲事还没定下,沈瑞不好多说,便道:“谁晓得,许我无意得罪了他……”
毛迟性子宽厚,少不得还安慰沈瑞道:“或许是有旁人的事情翻新,并非因你之缘故……”
不管沈瑞心里作何想,终于到了十一月初十,杨廷和休沐之日。
徐氏收到的帖子,也正是这一日。
这一日,大老爷也是休沐。只是他如今是堂官身份,不好轻动,杨家才邀请的是徐氏,而不是大老爷。
不过显然对于嫡长女的亲事,杨廷和并不打算交给继室俞氏,而是要亲自相看,才定在他休沐这一日让沈瑞过去。
为了这次“相看”,徐氏提前使人去春山书院请了假。
沈瑞是长房长子,未来的当家人,他的亲事当然不是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