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允明等人也都带了小厮服侍,便吩咐叫人上茶。
何泰之心急,吃了两口饭,便撂下饭碗,跑到花厅与众人说话。
“你们宗族大宴热闹不热闹?”何泰之好奇道。
何家发迹不过两代,乡下虽有两门老亲,可也不过是每年打打秋风,并不怎么往来。
沈珏笑着摇头:“这不过是各房嫡支小聚,只能算是小宴,哪里能叫宗族大宴?”
何泰之只晓得一下午前院陆陆续续来了不少马车,听说这族宴还分大宴与小宴,便道:“那总共多少人,开了几席?”
沈珏在心里默数了一下人数,道:“曾祖辈、祖父辈四人,叔伯辈十人,族兄弟二十四人,侄子辈七人,脸上宗房上下,总共四十五人,开了六席。”
何泰之听了,不免咋舌道:“这么多人还是小宴?那大宴得开多少席?”
“四、五十席,反正年末宗族大祭一顿饭,就要用到豚两头、鸡鸭百只。”沈珏回答。
何泰之听得瞪大眼睛:“你们沈家人真多”又有些懊恼:“可惜后日我便要随姨娘离开松江,见识不到这种热闹场景。”
沈宝依依不舍道:“后日你们就走?就不能再待几日么?”
何泰之好奇地看了沈宝一眼,道:“宝表哥怎这么问?你不是随我们一道去苏州么?”
“啊?”沈宝惊诧出声,讪讪道:“何表弟上午不是在说笑?苏州离松江也不近,怎好说去就去了”
何泰之闻言,忍不住笑出声,视线在沈家诸少年身上转了一圈,笑道:“表哥们还不知道么?姨母说携你们进京做客,今日应该就同各家大人说了。”说罢,又掰着手指道:“你们四位,加上全表哥,还有两人,总共是七人。”
这回连沈瑞都跟着意外,他看了一眼沈珏,又看看沈琴、沈宝,实没想到二房弄出这么大动静。他本以为徐氏这回即便是真的来探查嗣子人选,这最终人选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定下。等徐氏看的差不多,回到京城与二房大老爷商议后,方会再敲定最后人选。
而这个人选,最有可能的就是沈珏。除了远近亲疏还,还有何泰之这几日对沈珏的亲近,话里话外带出盼着以后也一起玩耍的意思。
沈琴、沈宝两个都有些傻眼,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沈珏却是欢喜出声,一把搂了沈瑞肩膀,“哈哈”笑道:“太好了我能同瑞哥一起去京城了”
他个子比沈瑞小半头,压得沈瑞身子一趔趄。
沈琴、沈宝两个则是被他的动静闹得醒了神,沈宝立时笑得开怀,眼睛成了一条缝;沈琴则疑惑道:“若是每房都有子弟跟着进京,我家怎不是我大哥,而是我哩?”
沈珏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其他沈姓少年,得意洋洋道:“我们几个多大,你大哥多大?年长族兄们,要忙着说亲、忙着应试,或是帮长辈们打理庶务,能轻易脱得开身、出得了远门的也就我们这些半大小子”
沈琴想想也是,操着公鸭嗓笑了两声:“我还没出过远门哩松江距离京城可不只千里,这回大家伙是要见大世面了”
一时间,气氛正好,沈瑞看着这些天真烂漫的少年,脸上也带了笑意……
高飞远走(一)
坐在马车里,沈举人阖眼,耳边是车轮声,还有“呜呜”风声。
外头天已尽黑,刮起北风来,沈举人心情,如同这阴寒冬日般阴郁。
虽说在几位族老前对于徐氏提及携沈瑞进京之事,他毫不犹豫的答应,可过后一直后悔至今。
对着徐氏,到底有甚心虚的?
夫妻二十余年,他没什么地方对不起孙氏。即便后来没保住孙氏嫁妆,那也不是他的缘故。四房因此破财,损失亦是不小。
其他房头进京少年,都是各房嫡次子或嫡幼子,一看就是二房嗣子候选。沈瑞如今名义上嫡次子,可谁不晓得他是四房唯一的真嫡子。
要是徐氏不过是寻借口携了沈瑞进京,过后就将他留在京城怎么办?
沈举人一时觉得徐氏“居心叵测”,要拐了自己儿子去;一时又觉得自己想多,有沈珏在前面,二房当不会看上沈瑞。
沈举人心中纠结不已。
虽说心头偶尔闪过老安人说过的话,可他还是没有动过将唯一的嫡子过继他房的念头。那样的话,外人不知会怎么戳他脊梁骨,怕是他要坐实“宠妾灭嫡”的名声。
沈瑞坐到一旁,那里会去管沈举人心中纠结。他向来是个爱未雨绸缪性子,如今进京之事打乱他之前规划,接下来当思量清楚。
冬喜、柳芽、长寿、柳成四人,长寿同柳成两个是要跟着的,冬喜同柳芽两个却不方便跟着。出门在外,带了小厮书童还罢,婢子也跟着,看着就太不像。
在张老安人同沈举人眼中,这两婢身契并不在四房,倒是好安置,直接托付给郭氏就行。
跨院本没什么值钱东西,细软冬喜早就收好,到时可以直接带出来。留下空院子,直接叫小桃小杏看着就行。细算算,他不过回来大半月,除了衣服书箱,也没有置办过什么。
出门行李无需归置太多,关键是银钱要带足。三年前随着王守仁出远门,沈瑞也是有些经验。钱带上几百文应应急就够,散碎银子要多些,主要需要带的是金子。等到了苏州或是京城后,在银店里兑成银子花销也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