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等张佐表明来意,谷大用笑不出来。
张佐只是代王妃传话,若是谷大用来传旨,王府会开中门迎旨;若是谷大用只是途径安陆,因在孝中的缘故,王府暂不待客。
谷大用是领过兵的,即便白面无须,可也带了上位者的气势。
他几乎要将皇上已经驾崩、兴王世子被选为嗣皇帝之事脱口而出,不过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出京之前,太后有严明,他们出京迎接新君是头等大事。新君抵京之前,皇上驾崩之事,还需保密。
他按捺下不快道:“咱家自然是奉旨出京,只是圣旨并不在咱家身上,咱家想要亲近亲近世子,才先行一步。”
张佐在来之前已经得世子吩咐,不管谷大用怎么巧言令色,都要咬准无旨不待客。
张佐口气依旧客客气气,可意思依旧是之前的那个。若有旨意,王府开中门请旨;若是无旨,王府闭门谢客。
谷大用气的不行,却也不再纠结此事。过来卖好,对方不稀罕,那他作甚还热脸去贴冷屁股?
等到传旨钦差来了,让王府这边惊慌失措出出丑也好。即便兴王妃现下再强势又如何,她是藩王妃,圣旨上没有提及她,她就只能守着藩国。
兴王世子还是童子,北上路上,多少机会逢迎不着。
这样想着,谷大用的焦躁去了几分,对张佐东一句、西一句探问王府消息,并不着急端茶送客。
谷大用探问的口气这么明显,身边又有黄锦、道痴两个看着,张佐直憋得满脑门子汗,忙寻了个由子从告辞出来。
从官驿出来,三人都没有说话,都在心里思量回去当如何禀告。
等回了王府,世子便听张佐的回话。
“殿下,谷太监明明不快,却隐忍下来,言谈之中也尽是探问,看样子是冲着王府来的。”张佐忧心忡忡道。
世子闻言,不由皱眉:“那可听出话风?到底对王府有何企图?”
张佐犹豫一下道:“若是他说的有圣旨是真,那除了他之外,当还有传旨钦差在路上。不管对王府是善是恶,结果也就在这几日。”
世子的小脸绷得紧紧的,对张佐道:“孤晓得了,你先退下。”
张佐用眼角扫了道痴与黄锦一眼,应声退下。
过了一会儿,世子看口道:“你们俩个可是瞧出什么?”
黄锦看了道痴一眼,见他没有先开口的意思,便道:“殿下,会不会是假冒的?在王府外才不敢强硬?王妃出京久了,殿下还没进过京,都没见过谷大用。有人另有所图,或许就是想要骗王府一份仪程也是有的。”
不管他这么想,实在是“八虎”威名太盛。他从宫内出来赴安陆的时候,正是“八虎”权势赫赫之时。
谷大用当时手中握着西厂,是“八虎”中的实权派。在他们这些小太监眼中,“八虎”都是神圣不可逾越之辈。
刘瑾死后,“八虎”虽不如以往,可谷大用之名,却是比原来更盛。
谷大用召见他们的时候,即便偶尔架子端着足足的,可再次被拒之不见后,依旧能笑眯眯地同张佐对答。这般隐忍,对待一个藩王府,则太反常。
这颠覆了黄锦对“八虎”的认识,所以他才觉得那个人假。
在他看来,要是真是谷大用来了,即便手中无圣旨,也敢直接带人来闯王府。
世子听了这番话,不禁讶然。他之前还真没想到这点,不过想想前几日莫名其妙的圣旨,他又觉得不像是假的。
可为何谷大用反应这样古怪?
世子望向道痴……
惊弓之鸟,飘飘欲仙
道痴迟疑了一下道:“殿下,若是按张大人所说,钦差带了圣旨在后头,那七哥他们是不是当碰上?”
世子闻言,眯了眯眼。
王琪与陈赤忠是三月二十出的王府,今天是三月二十四。
快马加鞭的话,两人已经在千里之遥。要是真有钦差,早就打了罩面。
可是就这样等着他们传回消息,世子又无法安心。
想了想,他还是使人将陆松传来,使十名仪卫出城顺着官道北上,看是否能探探消息。
道痴从启运殿出来,就回了府学。
陆炳已经在他屋子里候着,见他回来,带了几分雀跃,问道:“二哥,见到谷大用没有?真没想到,手握权柄的大珰,竟然会到安陆?”
道痴哭笑不得道:“殿下正烦着,你这欢喜样子,可要收敛些。”
陆炳忙摆手道:“二哥,不是欢喜,这不是觉得稀罕么?”
自从四月十八日“预袭为王”的旨意过来,世子的心情就不好,即便亲近如陆炳,在其面前行事也带了小心。
不过想着“八虎”威名,陆炳依旧有些不死心,道:“二哥,八虎之中,张永与谷大用两人一直掌兵权。尤其是这个谷大用,平叛巡边都有他,是不是高壮威猛之辈?”
道痴摇头道:“高壮威猛没看出来,能屈能伸是有的。”
不过有些不到位,还是放不下架子。世子承大位既已经成定居,谷大用来巴结,就当身段放低些。明明来巴结,还端着身份,能落下什么好。他以为自己是有身份的人,兴王府这边当阖府敬重,可是他一个太监,并非是掌握朝政的文武大员,身份是依附正德皇帝才得的;如今正德皇帝驾崩,他就成了无根浮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