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爹当初不过一个小厮,若不是借了老和尚的光,如何娶妻生子、置下家业。宗房老太爷不看在老和尚情面上,又哪里会庇护一户出仆。
没等老和尚去世,他们就开始阳奉阴违;等老和尚去世,他们又将老和尚的遗命抛到脑后。说到底,还是忘恩负义。
如今虎头已经从王家脱了干系,道痴也没有再理会他们的必要。
王福平见向来好脾气的道痴都冷了脸,嘴里越发苦,无奈之下,只好带了儿子去宗房。
王家窑村周边都是王家的庄子,王老太爷早得了消息,晓得道痴、王琪带了仪卫去乡下之事,曾叫长孙传王二叔入宗房,打听缘故。
待晓得道痴与王琪等人的行为后,王老太爷沉默半响,就打发王二叔下去,并没有再插手此事。
对于虎头出籍之事,王老太爷心里并不赞同。若是做儿女的都这样,父母打骂一顿,就要反出家门,那成什么体统?不过既是有王府仪卫跟着,就不再是一家一姓之事。在没有问清楚此事时,王老太爷并不想说什么。
王福平听说王老太爷过问此事,次日便就城到宗房请见,王老太爷却没有往常那样好说话,只说不见。
今日王福平带了孙子再登门,心里也没底。
可是总不能真的任由长孙做了上门女婿,现下事情还捂着,真要传扬出去,他们成了什么人?卖儿卖孙,愧对祖宗。即便不晓得他们的祖宗到底是哪个,也不愿意如此行事。
还有就是,道痴那日的气势不仅镇住王家人,也晃花了王家人的眼。既是道痴看重虎头,那看在虎头面上,也会拉扯他们一把……
平静
道痴依旧按照蹭了王琪的马车回家,临下车前,道:“七哥,帮我问问大哥,新马车到了没有。”
上个月月末回来,他请王珍帮忙定制一辆马车。
王琪道:“哪有那么快,你选的都是重料子,又是在武昌府车行定制。”
道痴道:“有了马车,祖母往后出行也便宜些。”
王琪笑道:“晓得你孝顺,有了舅舅给的银子,就是给叔祖母买马车。”
说话之间,他打量外九房的大门,过年时新刷的明漆,院子里房顶也换了新瓦片,不再是昔日陈旧破败景象。
王琪带了好奇,对道痴挤挤眼道:“二郎,你两个舅舅到底给你留了多少银子,是不是发了大财?”
道痴道:“加起来比比不得七哥一个零头。”
听到这个,王琪情绪转为低沉,道:“二郎,明日随我去巡庄可好?”
道痴想了想,还是摇摇头,满脸诚挚道:“七哥还是请伯祖父安排人手。要是七哥真的就这样远了家里,伯祖父怕是要伤心。”
王琪犹豫道:“这样好么?若是祖父身边的老人,以后尾大不掉可怎么办?”
道痴笑道:“若真是伯祖父身边的老人,七哥当欢喜才是。七哥现下用上,以后分家时也好名正言顺地开口要到名下。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个篱笆三个桩。我虽乐意听七哥吩咐,可对于农桑经济之事,七哥也好,我也好,都是外行,还是寻专人盯着才妥当。”
王琪听了,面带欢喜道:“二郎说的正是,我还是央求祖父要人。我身边就小猫几只,哪里有正经当用的。就是等到分家的时候,稍稍得用的家人,也多会奔着长房、二房去。还不若现下借着管理庄子铺子的名义,从祖父手上要人。”
为了那一百二十顷地之事,王琪不仅对大伯、伯母心生芥蒂,对祖父母也不无埋怨。祖父母并不开口,任由大伯与伯娘给他脸色看,未尝没有让他退一步家和万事兴之意。
王琪不愿意退,与祖父母之间关系也尴尬起来。
他打小养在祖父母身边,对祖父母感情很深。这些日子,他心中也曾后悔,自己是不是做的过了,为了贪心伤了家人情分。不过思量过后,他还是坚持不给。
祖父母虽疼爱他这个孙子,但是对其他儿孙的疼爱也不减。
他记得清楚,小时候他与六郎打架,祖父母训斥他,而不是训斥六郎。只因他没心没肺,即便哭的撕心裂肺,给盘点心就能破涕为笑;六郎却是个脾气大的,被祖父母教训一顿后,宁肯挨鞭子,也不再进祖父母的院子。
六郎倔强起来,阖家不宁,因为六郎身后有父母兄嫂,使得祖父母对于这个孙子也不好轻慢。
他这个名义上祖父母最宠溺的孙子,即便受了再大的委屈,在祖父母口中也不过是得几句好话,然后上两盘好吃的点心。
王琪小时候常为此不忿,对于六郎这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堂兄也实近亲不起来;等到长大,王琪算看明白。
不是宠溺,就是看重。真要论起祖父母心中的分量,自己这个孤儿,怎么能比得上大伯一家。
不过即便对家人有些心冷,可祖父母依旧是他最亲的亲人。道痴给他的提议,恰好给他一个台阶,让他能够与两位老人缓和关系。
目送着王琪离去,道痴才转身进门。
开门的不是二柱,也不是燕伯,而是周大顺。
上个月月末,道痴曾让三房下人来家里拜见王宁氏。因现下外九房的宅子小,就挑了几个小的过来当差。
田寡妇那里,因二柱舅舅给二柱定了亲事,她们母子不随他们祖孙进京。安排几个小的现下就在王宁氏身边侍候,也省的将来离乡时,王宁氏用不惯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