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痴等人昨天凌晨就起的大早,又熬了这一晚,脸色都跟着发青。等到烈日当空时,就是体力最好的道痴与陈赤忠都有些站不稳,更不要说其他三个。
实在没法,众人只好借着方便的由子,轮流歇息一二,才算缓过来些。
转眼,到了正午时间,司官又唱引,众人齐声大哭。
就在哭声中,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道痴回头望去,便见陆典疾步而来。
陆典从人群中穿梭而过,直接进了卿云门。
王府中人都晓得,除了内侍外,有资格直接进卿云门的只有长吏袁宗皋与仪卫正陆典两个。他们两个,被王爷视为心腹。
地方文武虽也对王府中事略知一二,可眼见陆典就这样不经禀告就直入内宫,还是觉得诧异。
卿云宫内,除了王府家眷,蒋家众人外,还有长吏袁宗皋,范氏与陆炳母子。
安陆城的文武官员,品级有限,还没资格进来祭拜。
见陆典面带急色地进来,袁宗皋心里微沉,低声道:“可是外头有什么不安生?”
身为王爷生前心腹,陆典没有在灵前守着,而是带人在前院镇守,就怕有人借王爷薨逝之机生事。
陆典手中从前襟掏出一个帛卷,胳膊微微颤抖,低声道:“袁大人,宁王反了,方才使人送缴文过来,需禀告王妃与殿下!”
袁宗皋闻言,脸上血色褪尽,身体一趔趄。还是陆典上前一把扶住,袁宗皋才没有摔倒。
这王府中文武最高品级的两个长官,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惧意。
藩国先是百年不遇的水患,然后王爷薨世,现下又赶上宁王造反,真是祸不单行。宁藩与兴藩虽不接壤,可宁王乱军要是北上的话,安陆危险。
这般大事,两人谁也不敢瞒着。可是王妃因王爷突然辞世的缘故,晕厥不起。就是内府治丧事宜,也是王夫人出面料理。
现下,只能对世子禀告此事。
世子才十三岁。
两人心里都分外沉重。
等世子被请到静室,看到那张缴文时,冷笑道:“滑天下之大稽,歌姬贱妾之子,窥得王位,不思感激,反而想要图谋天下,可笑至极!要是他不来还罢,若是敢北上,孤年纪虽幼,却也有报国保民之心……”
※※※
卿云门外,道痴不晓得,自己惦记另外一件大事已经发生,宁王已经在六月十四正式扯起反旗,宁王造反的消息今日也从千里之外传到安陆。
除了王府这边收到缴文之外,从河谷平原快马赶回来的王青洪在回府更衣时,也闻得了这晴天霹雳。
他虽从南昌府回乡,可那边也留了几个人手盯着,因此快速地得了宁王造反的消息。
宁王府前几年买通朝臣与内官,恢复了府卫。除此之外,还有地方草莽盗匪有勾连,因此扯起反旗,声势正经不小。
为了嫡长子拜在李御使门下的缘故,王青洪本就存了心病,一直盼着朝廷能行雷霆手段,早点将宁王府镇压下来,免了内乱;可他通过关系使人送了几个揭露宁王不轨的折子都不了了之,宁王府势力反而越来越大。
这一回,他本是拖着带病之身回城奔丧,又听了这要命的消息,打击巨大。
过来王府临丧不久,他终于坚持不住,双眼一黑,昏死过去……
宁藩造反惊天下
王青洪是从三品原级致仕,站在地方文武之首。
他这一倒下,旁边众人不由惊呼出声。卿云门外,地面都铺的青石板。王青洪这一摔,额前就青紫一片,不知是不是磕到牙齿,嘴唇边也见血。
众人忙扶他起来,他依旧是双眼紧闭,生死不知。
长吏司属官在这里司礼,见状忙叫人去去王府良医。
这边乱成一团,王琪等人也看到。
看着道痴脸色难掩倦色,王琪拉了他一把,道:“是洪大叔,二郎快去看看。倘若不舒坦,是不是送回家里。”
他这一说话,众人都看向道痴。
道痴只得随着王琪上前,两人先对众大人团拜一二,随即接过扶过王青洪。
王青洪额头上的青紫,现下就成了鸡蛋大小的大包,又红又亮。
王琪唤了两声,不见王青洪应答,脸上也不禁有些慌乱。
这会儿功夫,良医署的大夫步履匆忙地赶了过来,把脉一番后,得出结论是:“风邪未愈,本就体虚,加上哀思过重,急火攻心,这才昏厥。”
有两个王府属官闻言,眼圈都有些泛红。他们当然晓得王青洪是谁,还知道王爷对他颇为倚重,才将筑坝之事交由他掌管。现下见他如此,都觉得他还算有良心,不枉王爷对他的看重。
地方文武则是不停抹汗,面带哀色,心里既是咒骂,又是佩服。
怪不得人家能不惑之年就能升从三品,瞧瞧这水平,跟死了亲爹似的。旁人从天亮开始就在这里站着,大日头底下晒了一上午还没说怎地;他刚赶过来,在这里站着不足两刻钟的功夫,就“熬不住”昏厥过去。
可是,到底什么时候买通的王府大夫?莫非是王家这两个少年的手笔?
不只他们疑惑,大部分的王府属官也不相信王青洪是真昏厥。论起对王爷的感情,难道一个致仕的地方官,还能比得过他们去?
众人望向王琪与道痴的目光都带了沉思,道痴看着这样的王青洪,自然晓得他没有做伪。虽不晓得他何以至此,可也不愿意担了嫌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