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打工人的自我修养
染红了他的掌心,我不敢用力擦,只是仔细给他把表面湿润的汁液擦干。
谢逢享受了我的顺从,自己翻看了一下掌心和手背,心情好像缓和了一点,说:“伤都好了?”
我说:“多谢教主关心,属下已经没有大碍了。”
谢逢嗯了一声,“出气了吗?”
我知道他是说那个犯人,低头说:“属下已细细审问过,他不肯张嘴,属下便擅自将其处斩了。”
谢逢无所谓这些事,他点了下头,扔垃圾似的甩给我一个盒子,道:“送你的。”
我犹豫了一下,当着他的面打开,里面是竟然一截血肉模糊的东西,我单膝跪下,双手捧着那盒子,极力镇定地说:“教主这是何意?”
谢逢只是用手背拍了拍我的脸,用指节在我脸上抚了一下,轻慢地笑了一声:“紧张什么?”
他的手非常凉,同时也非常的滑,极其细腻,贴在我脸上让我觉得好像被某种冷血动物接触了一样,汗毛都立了起来。无关胆量,这是人类对于比自己强出太多,且不可捉摸的存在的本能反应。我很清楚自己的位置,面对一个能轻易地毫无理由地要我命的上位者,强大了太多年,还修炼了魔功,精神状态堪忧,我并不觉得自己能真正理解谢逢的想法,就像人不会去试探老虎有没有道德观一样。
他看着我的反应,大概是突然觉得无趣,心情又有点不好了,嗤笑道,“那是分坛赵掌事的舌头。”
我心里一跳,险些控制不住表情。这才注意到他身上其实有一阵淡淡的血腥味,习武之人五感敏锐,我与他对话时专注他的言语和表情上,竟然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
我张了张嘴,干巴巴地说:“谢教主赏赐,只是属下愚钝,还请教主明示。”谢逢的效率真不是我等凡人能匹敌的,说干就干,想必这位赵掌事不仅丢了舌头,现在脑袋大概率也已经不在他原本的位置上了。
谢逢正低头看着我,那张浓丽的脸上没有世俗意义上的恶毒,也谈不上激动,几乎面无表情:“我本来打算再留他一段时间,如果操之过急,对你我无益,但他太不识抬举。”
我听着这话,心领神会,感觉自己身上还没好的伤口微微一痛,感动但也不敢动,我就说吧,凭我一个小小护法,查来查去这么久,还是不如教主大人亲自杀上门直取对方的项上人头来的麻利。
谢逢眼神闪烁了片刻,又轻缓地用手指摩挲了一下我的下巴,说:“而且……他临死前说你是正道卧底,所以我割掉了他的舌头。”
我的汗毛又炸了起来,我自己都没想到我有一天能跟卧底这俩字扯上关系。
我当即就要辩白,谢逢却深深地看着我颤动的瞳孔,像一条注视着自己猎物的毒蛇,幽幽地说:“不必解释任何,我已经把他杀了,我的左护法。”
他已经怀疑我了。
谢逢虽然多疑,眼睛里面不容沙子,但也不是赵掌事空口白牙一句话就能挑拨离间的,他一定是提供了什么证据,而我对此一无所知。
谢逢掏出一份密报,扔在我脸上,我急忙接过一看,大概意思是拜月教流落在外的圣物有消息了,现在很可能就在少林,由现任方丈明智秘密保管。
拜月教的教义有原始泛灵崇拜的部分,它以月为尊,认为月是万物开智的起始。为了满足玄学这方面的功能需求,拜月教主坛所在的这座山的地下掏空了不少,设置了禁地,近几十年都没有开启,连谢逢也没有进去过。所谓的圣物也不知道是圆是方,只知道和拜月教的这个地下禁地有关,在谢逢他爸的他爸那一代就遗失了,到现在才有消息。
他好像真要问问我的意见似的,说:“你怎么看?”
我能怎么看?说来不巧,这位明智还真是我一个老熟人,虽然现在回忆一下他对我应该只有不好的回忆……
我琢磨了一下,道:“如果教主有意寻回圣物,属下万死不辞,愿以此自证清白。”
谢逢淡淡地说:“好,我给你这个机会。”
毫无预兆的,他忽然一把握住了我的脖颈,我整个人被他拖着双膝往前蹭了好几步,呼吸困难加上被他吓了一跳,我下意识地扒住了谢逢的手臂,胡乱挣扎之下我的手不小心抠到他小臂上某个地方,湿润的液体瞬间涌了出来,谢逢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看着我震惊的眼神,眼睛因为充血通红通红的,一字一句地咬牙切齿道:“李观越,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如果你觉得你能跑得掉,你就试试看,我会把你抓回来,把你的腿打断,让你当个守规矩的废人。”
谢逢身上的的伤口刚刚已经被我抠裂开了,往下不停滴血,我拼命挣扎着试图从喉咙里挤出声音:“……属下……”
谢逢根本不想听,反而更加用力了,这下我一声也再发不出,一看到他的眼神,我立刻意识到了暴戾的杀机,本能让我的手死死陷进他豁开了的伤口里,但这竟然不能撼动他铁钳般的手一分一毫。
我们俩对视着,我的影子倒映在谢逢放大了的瞳孔里。
在我涨红着脸几乎窒息的最后一刻他才松开,我如蒙大赦,整个人都软了,感觉嗓子火烧火燎,只能脑子一片空白地扑倒在原地撕心裂肺地拼命倒气,生理性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
谢逢看了一会儿,哑声说:“滚吧。”
他转身走了,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消气了。刚刚对视的时候,我知道他是真的想杀我的,我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指缝里又是血又是地上的泥土,我来不及管,只想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伤不起真的伤不起,同情资本家果然只会变得不幸!我步子迈得飞快,在心里破口大骂,真想干脆马上跑路算了,我受够这个精神病当街发疯的世界了,留下早晚要被谢逢杀了,还不如走来得自由些,难道天下这么大,他真能追杀我一个小喽啰到天涯海角不成?
可是迎面被风一吹,我在太阳底下打了个哆嗦,嗓子一阵刺痒,只好又俯下身咳嗽起来,咳得肺都生疼,我不得不坐在路边花圃的边石上喘气休息,这会儿我还是头脑很空白,只是自发地反复机械回放刚刚濒死带来的惊恐和愤怒,还有谢逢的眼神,缓了一会竟然奇迹般的冷静了下来。
因为我知道谢逢是会说到做到的。
于是我顶着这幅尊容,去了一趟医堂,让他们给谢逢送点伤药,甚至又去了伙房,让他们给谢逢送点他喜欢的桂圆甜糕,并且叮嘱他们沏好茶一并送去。
跑江湖是这样的,打不过,就得服软,我自己都恶心得够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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