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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睁眼,关明鹤本能地喊了句“阿生”。
可他看见身边空了,跑到卫生间还是没看到人,终于意识到,梁楚生真的不要他了。
他看了眼手机,手机没电关机了。
一晚上他的脸肿得厉害,估计是太显眼了,出去的时候前台的人在那儿议论纷纷。
后来他走到了海边,坐在礁石上。海浪拍打在礁石上摔得粉碎,又重新掉进海里卷土重来。
他记得他那时候飙车坠崖,头就是碰在这样一块岩石上。然后被出海打鱼的渔船救了。
对方看他是个傻子就不敢管他了,后来为了躲避挨打跑到了一个货车里面,就到了目城,然后遇见了梁楚生。
他老觉得是变傻把他割裂成了两个人,可那并非遥远的记忆,是本能,是清晰到刻进他脑子的感受,是每夜梦见的身影和一句句的“阿生”。
他在海边坐了一整天,回到家里满脸伤没逃过一顿询问。
“你去打架了?”李芸拉着关明鹤在灯下面一边检查一边说,“你这孩子老大不小了,你脑袋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呢怎么能跟人家打架去?”
李芸拿出来药箱给关明鹤上药,关青峰在沙发上带着老花眼镜看报纸,他瞥了一眼关明鹤脸上的伤,说:“这么大的人了,你还要混到什么时候?过两天就给我回区里。”
“你让他再歇歇吧。”李芸说,“他才回来几天?左不过就是在那儿挂个职,不去也没事。”
关青峰放下报纸,摘了眼镜,重重地叹了口气:“他变成这样都是你惯的。”
“行,都是我惯的,”李芸说,“不知道是谁一夜白了头发。”
关明鹤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心思跑了老远。
药膏涂在伤口上,带来一阵刺痛。
他回过神,说:“爸,我想跟你说件事儿。”
梁楚生回来有半个月了。
刚去公司那天,王经理找他谈了半天话。
对方嘴起白沫说得起劲儿,梁楚生甚至感到他的唾沫星子都要喷到自己脸上去了。
后来宋道成敲门,他才停了停。
梁楚生看了一眼宋道成,宋道成朝他笑笑。
奇怪的是王经理一跟他对视,刚想张开的嘴就闭上了,接着他看了眼梁楚生,喝了口保温杯里的茶叶水,边往外吐茶叶边说:“小梁你先回去工作吧。”
而现在,梁楚生坐在工位上,修改着电脑上的图纸。
几个男同事在朝他这里看,梁楚生都知道,但假装没看见。
自从他回来之后就这样了,他隐隐觉得可能发生了些什么。
中午午休的时候,晓玲端着两杯咖啡,给梁楚生送了一杯。
她坐在梁楚生旁边,说:“梁哥,来杯咖啡续命。”
“谢谢。”梁楚生说,“明天给你带早饭吧,想吃什么?”
“嗐,没事儿,”晓玲有点担心地说,“倒是你,感觉你从那天回来后气色就不好。”
梁楚生“嗯”了一声,说:“可能有点儿低血糖。”
“嗳!”晓玲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从自己工位抽屉翻出来几个大白兔奶糖,“那你低血糖,吃这个,可管用了。”
梁楚生笑笑,接过来,略夸张地说:“非常感谢你美丽的晓玲女士。”
“不客气,为人民服务是我的荣幸。”
梁楚生被她逗笑了。
晓玲多愁善感地想,回来半个月了还是第一次看见梁哥笑呢。以前好像也挺爱笑的吧?到底发生啥事儿了呢。
大家都下了班,梁楚生主动在公司加了会班。回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到小区门口的时候,梁楚生看到一个人影在那儿徘徊,他心里有点儿紧张,本能地加快了脚步。
可经过的时候,还是被拦住了去路。
在昏暗的路灯下,关明鹤站在梁楚生的面前,看上去有点局促。
梁楚生抿着嘴,神情有点不悦和无奈。
已经一个星期了,关明鹤天天来这儿等他。不管他什么时候下班,总能看到这人。
一个市委书记的独生子,一个对同性恋深恶痛绝的人,一次就让梁楚生吃够了苦头,他实在不敢再招惹。
所以惹不起他还躲不起吗?
于是就有了这一幕。
“你,你吃饭了吗?我给你买了吃的。”关明鹤拿了一袋子零食,眼巴巴地望着他,“我看你今天回来得晚……”
“我不要,你拿回去。”梁楚生说完绕过他往前走。
“阿生,”关明鹤在他身后迫切的、倔强的、低低地喊了一声,“我明天再来。”
他停下脚步,身影留在单薄的光线里,他的声音淡淡的:“明天别来,后天别来,以后也别来了。”
地上的人儿愁云惨雾,天上的月亮也藏在云层后面不出来。只剩下那盏忽明忽暗的昏黄路灯,引来飞蛾频频撞上去。
关明鹤蹲在小区楼底下,烟一根接着一根地抽,长久地看着楼上某一扇亮着灯的窗户。
如果他就只是傻子,是不是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但终究不一样了,太多因素给这段关系添了色,变得说黑不黑说白不白。
蹲得时间长了,站起来以后脚掌像针扎一样疼。他在地上跺了跺脚一瘸一拐地往楼上走,把那袋零食悄悄挂在梁楚生家的门把手上。
从小区出来以后,关明鹤回了附近的连锁酒店。酒店条件不好,设施陈旧,他住的那间只有卫生间有一个小窗户,连接走廊。
他躺在散发着淡淡潮湿霉味的床上,翻看手机。
他找陈远要了梁楚生的微信,加上了,但发出去的每一条消息都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复。
他又发了一条晚安,在满屏的绿色聊天框的页面上停留很久才退出来。
洗澡洗到一半,他听见手机提示音,心脏好像突然停了一拍,慌忙抓起手机解锁,却被满手的水弄得点不开。
在看到只是一条无关紧要的群发消息时,满心的期待和紧张被拍得粉碎。
“阿生”的聊天框仍然安静地躺在最上面。他站在那儿,点进去一遍遍翻看,啪嗒啪嗒,水落在屏幕上。
他说,他原谅他,他不怪他,因为他的傻子死了。
泪就掉下来。心像撕扯开一个血淋淋口子,缝不上也治不好。
连着好几天,关明鹤不敢再等着拦他了,就只敢跟在他身后,隔着一段距离,远远地看着。
再有一天晚上,一个男人和梁楚生并排走着。关明鹤认了出来,是那天打了他脑袋的男人。
过往的记忆浮现,他直觉宋道成一定对梁楚生有好感。
看着他们有说有笑地走了进去,关明鹤忍不住跟了上去,一直到他们上了电梯。他一口气爬楼梯爬上去,正好赶上他们出来。
“这不是表弟吗?”宋道成看了看说,“你这是走楼梯上来的?”
关明鹤喘着气,没理宋道成,一直望着梁楚生,等他开口。
“不是让你别来了吗?你……”梁楚生停了停,为难地说,“回去吧。”
说完,梁楚生拉着宋道成往家里走。
门打开宋道成进去,梁楚生被关明鹤抓着衣角不放。
“阿生……”
关明鹤死活不放手,两人僵持着,半晌,梁楚生叹口气,说:何必呢,回吧,别让你爸妈担心。”
“阿生,我错了,”关明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