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回去
极致的低温是碳基生物在野外生存的最大威胁之一。星际时代的铜墙铁壁足以抵挡寒冷的侵袭,但未知领域的恶劣情况变幻莫测,这样的城墙往往在最后成了封锁生机的铁棺材。
赵锦辛从雪堆里扒拉出来一架缺了胳膊的铁块疙瘩——他好心地在方圆十里逛了一圈,也没发现那根钢材。
这人救出来之后半天没个反应,赵锦辛试着搭建语音频道,却都显示无法连接,也不知道里面的人是晕了还是没了。
但总不可能就放在这当养料,他想了想,把机甲另一只胳膊当把手握着,一路拖着走。
急着离开是因为赵锦辛敏锐地察觉到某种、或者说某一群土着捕食者正在靠近,虽说真对上了也不需要担心,但他还是不太想无谓地浪费能源。
好消息是,随着地脉余震频率减弱,雷达系统也逐渐恢复了正常工作——这人能被找出来,还得感谢这架残疾机甲在无人操作的情况下仍持续输出的信号。
可惜由于高处云雾遮挡,卫星地图的情况时好时坏,放眼望去一片白茫茫,根本分不清方向,赵锦辛只能凭感觉找路。
不知行进了多久,在机甲能源降至百分之六十时,赵锦辛模糊地望见前方出现了一片突兀的废墟。他低头检查雷达,却没有发现任何信号。
他警惕地停在原地,足足等待了十多分钟才一点点靠近。在呼啸的风雪中,他勉强辨认出那是一架几近解体的机甲残骸,灰蒙蒙的颜色证明它并不属于本次模拟演习,大概是从前闯入这里的倒霉蛋留下来的痕迹。
狂风愈烈,赵锦辛放弃了继续探路的打算,拽着手里的铁疙瘩往这片废墟里开,借着那架机甲更为高大的身形挡风。
然而安顿下来之后他忽然意识到,无论颜色怎样变化,学院训练机甲的大致数据是不会有太大变动的,但这架机甲的外形比他的足足大了两圈,即便不知等级,也能判断出这绝不是训练用机。
他放下幸运的同级生,仔细打量起这架机甲。老旧的型号,褪色的涂装,没有任何显眼标识,整体设计平平无奇,但越是这样反而越是奇怪。
整个星际能独立出产机甲的制造厂都不算多,但都会统一喷装品牌标识和编号,管控最严格的军方每年还会召回一批机甲进行质检,并将失踪机甲登记在案。
而这种学院直属的小行星,就算在探索度较低的未知领域,进去过的机甲也应该拥有备案,但赵锦辛曾在空间站翻阅过相关资料,清晰地记得山南的机甲出入记录,那都是学院编号的机甲。
那么答案就显而易见了,这架机甲应该属于某个意外闯入的星盗势力。
无标识、无编号、无涂装的三无机甲,大概率是来自灰色地带的组装机,而这样的组装机又主要流向星盗,因此极为好认——不好辨认的是它们的所属势力。
毕竟真正刀尖舔血、苟且生存的家伙,怎么可能扯旗放炮地向大众暴露行踪?
不过星盗这一说法其实蛮可笑,这类常常在古地球时期科幻作品出现的无政府恐怖分子,真正到了星际时代,却被用于指代一群被驯养、被操纵的悬丝傀儡。
普通人确实因星盗之名而有所畏惧,但当你站在阶梯之上,发现恶犬的项圈一直被自己握在手里,还会畏惧那样虚张声势的吠叫吗?
赵锦辛对这架无名机甲失去了兴趣,他断开机甲感应,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休息。
……
“群子,这。”
李文逊从雪堆里拖出一架红色机甲。
学院的防护罩能量有限,雪崩发生时其他人没法带走这些被淘汰的机甲,但这时候能量耗尽的防护罩已经自动消失,救援就变得简单了许多。
但这些机甲的操作者未能在系统停摆之前发出求救信号,被雪崩一冲击又陷入了昏迷,只留下了失踪前的坐标,因而先前的救援队一直无法确认具体位置,只能凭借机甲本身的微弱信号寻找,这在雷达系统失灵的情况下实在是高难度。
换了这批人就不一样了,丰富的野外生存经验和顶尖的操作意识让他们能更快地确认坐标点,救援速度得以大大提升。
不过半小时,十五个坐标点仅剩三个未被找到,但山北已经被地毯式搜索过一遍,证明这三个人确实被雪崩冲到了山南。
“看来真要翻过去了。”一道女声响起。
“一个人跟我过去,其他人负责把这些小子送回去。”邵群点名李文逊。
执行任务时指挥的命令不容置疑,六个人很快分成两组,两台准备继续高难度救援,而剩下的四台a级带着这一连串的小鸡仔回空间站绰绰有余。
事发不到五个小时,佩罗雪山的连绵积雪抖下了一大半,李文逊在队伍频道里吐槽这简直就该叫活雪山,今年都崩过两次了还来。
有人跟着调侃,说小心别被埋底下,埋了记得发信号,送完小朋友就来挖他,被李文逊笑嘻嘻地夸了一顿孝顺后怒而断联。
与紧张的救援任务不同,频道里一阵欢声笑语,只有邵群沉默得像是真被埋了,李文逊并未贸然打扰,小心翼翼地保持距离以免惹到这尊瘟神。
邵群得知赵锦辛失踪后,就这副半死不活的状态,那眼神李文逊接都不敢接。
但他能在邵群身边活蹦乱跳这么久不是没有原因的。李文逊强大的社交能力让他能在半小时内联系上这些在校的精尖战力,并劝服所有人组成一支愿意以邵群为指挥的救援队,再以最快的速度赶到yh1006。
山北和山南的最大区别就是植被覆盖率,之前李文逊还能通过枯树林辨别方向,一到南边他就感觉自己成了路痴。
但邵群前进拐弯都毫不迟疑,就好像这地方他逛过无数遍似的,李文逊的视野被雪糊成一片,只能紧跟在他身后。
没人知道邵群有多慌张。
他的手脚僵而发颤,几乎是机械性地循着自己常走的那条路往前找人——这是翻越山脉还不被余震威胁的最近路径,如果赵锦辛清醒着,他大概率会选择这条路。
他破天荒地祈祷,寄希望于恢复正常的雷达系统能找到赵锦辛的坐标点。
——雷达上忽然跳出一处红点。
邵群绷紧心弦,急速赶去。
……
赵锦辛困倦地睁开眼。
这里的风雪逐渐停歇下来了,山南的雪地难得一片寂静。
他蜷缩在高大机甲的臂弯里,望向远方震动平息的佩罗山脉。
脾气真不好。他想,有点像我哥。
但邵群好像从未对他发过火,从再度相遇至今,他与邵群的相处温柔得像是人为编织的甜蜜梦境。
赵锦辛怔怔地发了会儿呆,才慢吞吞地重新连接感应,准备继续往前找路。
此时周遭却传来了异样的动静。
平坦的雪地缓缓鼓起硕大的半圆,它们雪白的皮毛与大地融为一体,凭肉眼很难辨认出不同,但雷达上忽然多出的一大批红点却昭示着这是一群活物。不过一会儿工夫,半圆的数量越来越多。
赵锦辛颇感兴趣地观察着其中一只未知生物,它似乎抬起了头——从那露出的血口獠牙能判断出来,但奇怪的是,它乃至整个种群都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等等。
有什么无形的东西正在扩散。
赵锦辛眸光一冷,立刻将防护罩全面拉开,却丝毫不起作用。
智能系统不断地跳出运行错误警告,却始终无法自检维修。
但赵锦辛能明显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