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
隔壁阳台的门关闭。
段司宇撑在护栏边,望着遥远海面,又一次失神。
不多时,手机震动。
以为是叶思危的消息,半夜来责问,段司宇不耐皱眉,亮屏,却发现是颜烟的消息。
【yan:我不讨厌你。】
【yan:早点睡,晚安。】
【duan:晚安。】
眉头一瞬舒展。
失意一扫而空,段司宇勾了勾唇,望向隔壁。
窗帘拉紧,却留下一丝缝隙,房里的灯光透出,映在瓷砖上,添几分温热的暖意。
——梦到我。
回房之前,对着隔壁,段司宇在心里发号施令,恢复一贯的傲慢高姿态。
翌日八点,段司宇倒没作怪弹吉他,因为思及昨夜三人都睡得晚。
群里发了早饭提醒,段司宇推门而出。
隔壁房门紧闭,以为颜烟不在房间,段司宇疾步下楼,却仍不见人影。
“烟哥呢?”辛南雨见只有他,疑惑地问。
颜烟不在楼下?
段司宇察觉不对,折返上楼,敲了敲门,等待片刻无人应,便推门而入。
见床上躺着人,段司宇松了口气,走到床边,“颜烟?”
“唔”
受到打扰,颜烟低吟一声,嗓音沙哑,昏沉地翻身,面色发红,睁不开眼。
发烧?
段司宇眉头一皱,抬手覆在颜烟额头,果不其然,触到一片滚烫。
“颜烟。”段司宇又喊一声,轻拍颜烟脸颊,仍喊不醒,便转身要去找体温计。
没两步,手被拉住。
稍高的体温,攥住他指尖,越收越紧,不让他走。
“对”
一句咕哝,很小声,段司宇听不清,只好折回凑近。
“怎么了?”段司宇俯身问。
模糊几句喃喃自语,慢而细碎,但段司宇还是听清了。
“对不起对不起”
痛苦愧疚的道歉,一迭连声,不知是在对谁说。
昨夜进了房间,洗澡躺上床。
颜烟才想起,他忘记找段司宇拿药。
算了,不过一天而已,能睡就睡,不能算了。
颜烟偏头,透过缝隙望向天幕,一如既往发愣,虚度光阴。
许是前夜的药效残存,不多时,颜烟竟感困顿,眼皮沉重,就这么睡了过去。
谁知这一睡,噩梦缠身,光怪陆离。
梦里,段司宇不是被流氓打折了手,住进医院,就是红着眼控诉他,说他凭什么擅自搬走。
头重脚轻,昏昏沉沉。
段司宇进房时,颜烟正梦到分手那日。
他们互相撕咬,两人的嘴角都破了,铁锈味道混着柑橘香,他无端想到枯枝的玫瑰,一种将要腐烂,穷途末路的香气。
“我不爱你了。”他不断说。
——对不起。
同时,他在心里说。
仿佛这样,能减轻一丝罪恶感。
额头倏然冰凉,颜烟一下醒了神,睁开双眼。
“醒了?”段司宇坐在床边。
颜烟想起身,段司宇立刻将他摁回去,不由分说。
额头上是退烧贴,体感清凉,涂了风油精一般,极不舒服。
“我想”颜烟开口,嗓子像被刀刮,实在疼,欲言又止。
“要什么?”段司宇凑近。
颜烟叹口气,勉强抬手摸到手机,改为发消息。
【yan:我想喝水。】
床头柜上备着热水,杯里还插着吸管。
段司宇摁开药片,拿起热水,手动扭转吸管口方向,递到颜烟嘴边。
“先吃退烧药,我查过,和安眠的药不冲突,可以一起吃。”段司宇说。
颜烟张开嘴,生吞入胶囊,汲两口水,没有大动作,却似耗干力气,累得慌。
吃了药,颜烟又拿起手机发消息。
【yan:谢谢。】
段司宇不答,坐回床边,似乎不打算离开。
颜烟侧头,视线移到别处,现下他没精力赶人走,也没有勇气赶,梦里那种愧疚感,似穿透时光,延续到现实。
“抱歉。”冷不丁,段司宇又道歉。
颜烟眉头一皱,不解。
【yan:你道什么歉?】
“你发烧是因为昨晚受惊。”段司宇说。
【yan:我不至于被吓得发烧,受凉而已。】
打完字,颜烟索性闭上眼养神,不敢对上段司宇的视线,就算是不经意。
良久,段司宇问:“饿不饿?”
颜烟摇头。
“辛南雨在煮粥,你喝了再睡。”
他不想睡。
但颜烟懒得反驳,只点点头。
“难受么?”段司宇又问。
颜烟唇一抿,睁开眼,摸手机欲发消息。
你没发过烧?
你能不能不说话?
我想安静。
每一句话,打了又删。
最终,颜烟只是放下手机,什么都没发。
难受,但不能以此为借口,肆无忌惮向旁人发火。
就算对方是段司宇,他也不能。
这样不对。
似感受到他的无名烦躁,段司宇未再说话,只是捂着颜烟的手,背靠床头,安静守着。
不多时,药物起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