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段司宇逐渐收起笑,定定望着颜烟的眼睛。
“那你呢?”段司宇沉下声音问,“颜烟,如果我出事,你会怎么办?”
颜烟没法回答,因为他不知道答案。
就算他想,他又能怎么办?
他时日无多,也早就不想活。
这事实,颜烟预想过无数次,也早已接受。
可此时,在段司宇的注目之下,当它们再次闪过脑海时,颜烟惊恐地发觉,心口竟然擅自生出一丝留恋与不舍。
不知是对这世界,还是对眼前人。
颜烟咬紧牙,错开视线,隐去乍现的一丝悲切,平静地说:“我不能怎么办。你还想干什么,随便你。”
不多时,女人从后厨走出,身后跟着个高胖子,正穿着厨师围裙,满头大汗,刚才该是在猛火下烹炒。
“谁被欺负了?”高胖子走近,风风火火问。
“我弟弟,他在岛中央开了家民宿,被西金餐厅那伙人联合排挤。”段司宇收起现金,线上结了饭钱,“您贵姓?”
“陈,”高胖子说,“陈章。”
段司宇颔首,“辛北晴。”
辛北晴
辛南雨的名字倒转?
颜烟低咳一声,缓解紧张,虽然分明是段司宇在胡诌。
“我弟弟开的民宿没有客人,资金无法周转,他去那伙人的陶艺店做工,半年间没有拿到一分工资,自己捏的作品也被那家店主抢走,故意放在门口当吉祥物,耀武扬威。”段司宇解释说。
乍一听,情节严重,令人气愤。
十句里,八句符合现状,两句又有些细微偏差,尽往夸大之处说。
颜烟无声叹口气,实在叹服段司宇胡诌的能力,简直是信手拈来,带节奏的好手。
果然,陈章一听,当即气急了眼,一巴掌拍在饭桌上,“太过分了!他们就逮着年轻人欺负,没有良心的东西。”
餐盘里的油被拍得溅起。
段司宇往后仰了一厘,躲开,继续胡诌,“我听说,你们也经常受这伙人欺负,所以过来找你问问,了解一下情况。”
闻言,像是终于找到知音,陈章拉开椅子坐下,话匣打开,滔滔不绝。
七八年前,西岛仍是个原生态的小岛,多数店铺是本地岛民在经营,代代相传,老辈休息小辈接上,几十年如一日迎接客人。
后来,岛外一个暴发户进场,先是开了西金餐厅,后来又陆续开起无数店铺,形成一条的牢固产业链。
市场盘子就那么大,被暴发户抢走不少,本地岛民逐渐落了下风。
最终倒闭的倒闭,关店的出售,大量年轻人流失,全部外出打工。
西岛因此失去大量原生特色,若不是年纪大的老辈没有经济压力,经营如同养老,西岛也会沦为一个被高度商业化,最平常的景点。
段司宇听了,问:“你们就没有想过联合,一起反击?”
“他们就是地痞流氓,看谁不顺眼,就带几个人去砸店恐吓,我们报警,警察拘留了这次闹事的,剩下的又继续砸,我们怎么反击?”陈章气愤地说。
“流氓”段司宇挑高眉,不以为意,“谢谢告知,我们加个联系方式,今后常联系,说不定哪天运气好,你能看见他们被赶出岛。”
出了海贝酒楼,段司宇心情大好,顾不上分寸,搂着颜烟的肩膀往民宿走。
颜烟太了解,段司宇如果反常地安静了,不捉弄人,那就是在想歪点子。
颜烟抱着双臂,倒没挣脱故意扫兴,忍不住问:“你是什么打算?”
段司宇回神,“把暴发户踢出局,让随晏接手。”
随晏?
他们最初的目标是改造“南雨小窝”,如今不过一天探查,目标就变成混斗,还要扯上随晏。
颜烟皱着眉,感到排斥,并不是怕麻烦,而是觉得危险。
段司宇不能出事,更不能在这里出事。
“和随晏有什么关系?”颜烟问。
段司宇解释:“忘了告诉你,他喜欢宇亿梦,又胆小不敢追,非要找理由说因为没有事业,所以我准备踢他一脚,催一催进度。”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态度。
宇亿梦,段司宇的姐姐。
颜烟下意识僵了一下,很短一瞬,不易察觉,“你注意分寸,不要做危险的事。”
段司宇没答话,也不知是否听进去。
回到“南雨小窝”,不出意料,辛南雨被严肃批评一顿。
尤其是去做黑工,被占便宜还感谢对方这一点,段司宇不止是批评,近乎是臭骂。
“我知道我是笨蛋嘛!我吸取教训,以后不会再干这种事了。”辛南雨苦着脸,想找个支撑,肩膀靠着颜烟。
还没靠上,被段司宇一瞪,辛南雨又赶紧坐直身子。
“从网上抽取免费体验的旅客,安排好了?”段司宇问。
辛南雨紧张提气,“平台上联系我的旅客要下周才能来,但我已经请了托,明天就来拍摄,我自己做后期,保证内容不出错。”
为了不被骂,辛南雨已经有了进步,学会主动出击,比原先机灵。
“还算有进步。”段司宇高傲评价,顺势瞄了眼颜烟。
回来之后,颜烟便没了声,总是走神。
段司宇戳戳他的手臂,主动问:“你今天发现了什么问题?说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