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嘉微妙默然,都托在手背上了竟还无知无觉,你还不如个小娘子。
夏夜鸣蝉仿佛笑得嘎嘎,她长开手臂把人推开,将衣服拢好坐到另一边:“你爱是不是,一身汗味儿离我远点。”
贺云铮一愣,看着空荡荡的怀抱,半晌哦了一声,转身悄然闻了闻。
外袍上顶多溅了血,没汗味啊,他满脸不解。
犹豫片刻,他还是决定等等下郡主睡了,再去水边把外袍也一道洗了吧。
周围的蝉鸣再度笑得嘎嘎。
夜风从十几里外一路刮回京中,刚从书铺出来的郑雪澄对家中车夫摆了摆手,告知要先将新买的书送去几条街外的普通人家。
推门而入低矮小屋,却是刘召持着双手,面色复杂地等在门后。
“郑侍郎。”刘召躬身拜礼。
若非今日事出意外,他是决计拉不下脸,求见这背地里骂了几百遍的小狐狸的。
郑雪澄却是一如既往的谦卑温润,转身关上门,放好书本,才有条不紊询问起今日事由。
在听到第一波袭击人马是洛嘉自己安排的时候,郑雪澄稍稍露出抹怔凝。
“郑郎君,郡主此举绝非为了防你!”刘召率先澄清,就怕对方此刻不愿出手帮忙。
毕竟明面来看,知道郡主真正计划的外人只有郑雪澄,制造混乱混淆耳目,最能防他暗中图谋。
郑雪澄回过神,顿了许久才笑着摇摇头:“刘管事多虑,郑某并不在意这些。”
他沉吟半晌,询问:“如今郡主当真出了意外,先不论来犯的是何人,终归咱们要先找到郡主,不知刘管事可有和郡主的私下联络法子?若有可能,最好还是先召郡主回京,以保安全。”
“怕的就是这个,”刘召长叹一声,“虽有联络法子,却是只能等郡主主动联系老奴。”
郑雪澄抿紧了唇。
半晌,他低声询问:“那刘管事今日所求,是为何,可是要郑某即刻进宫求见圣人?”
刘召微微定了定心,摇头:“不敢叨扰圣人,如今郡主虽然下落不明,可侍卫私下回京来报,意外发生时,确信郡主已被家奴安然带走,此刻安全应当不成问题。”
郑雪澄默然,竟不好奇那位家奴是何人。
“所以,刘管事要拜托郑某的……是善后?”
刘召深吸口气,低声拱手:“郑侍郎高慧,郡主失踪,王妃已经担心整日,若非老奴相劝,她此时已然进宫求见太后拨兵,京中如果真派重兵追查,怕是郡主还没探得线索,就得被护送回京了。”
“您二人对当年案件的实情都势在必得,所以老奴斗胆请求郑侍郎帮忙,暂且按捺各处人马。”
郑雪澄抿了抿唇,这样便等于京中所有人都成了被动,被动等待她的消息,被动领悟她的安危,被动……见证她的生死。
“拦不住太久的。”他温声回答,表面一如既往看不出多余的情绪。
刘召忙道:“也不必太久,只要郡主来了消息,哪怕是个烟雾弹,也能再安抚王妃与众人一阵子了。”
说到底,哪怕如今孤身流落城外,是回还是继续往松泉山庄尽力探去,决定权仍要在洛嘉手上捏着。
她哪怕孑然一身,也永远不肯受制于人。
郑雪澄安静须臾,微微颔首:“郑某自当尽力。”
可爱
翌日清晨, 天蒙蒙亮,邻近京城的小镇迎来了两个年轻人。
二人皆是一身白衣,其中少年人身姿颀长, 面容俊朗, 只是身上的白衣竟只是件单薄的里衣, 虽说入了夏, 气候炎热, 但也极少有人会如此穿扮。
而另一位娘子看起来约有二十, 一张明艳的脸蛋可惜沾了灰尘, 遮掩了姝色, 身上套的那件白色外袍松垮, 倒正好与身旁少年的体型相称。
成衣店的老板刚开门便瞧见这两位客人, 再欲多打量几眼,少年挡到他眼前, 面色有几分疏冷:
“老板猜的不错,我们确是在路上遭了灾, 所以才来买身衣裳, 烦请您快些动作, 我们还要赶路。”
老板被这冰冷的声音呛回视线, 忙咳嗽几声:“哎好好好, 那这位娘子便随我……”
“不必试穿,直接拿几件尺寸相当的过来比照下就行。”贺云铮再度铿锵地回绝了对方。
老板哑口无言,心想都落魄到没衣服穿了, 怎么还凶的和条看门狗似的。
趁着老板走开,洛嘉这才似笑非笑地往前探了探身子, 在回头笑他:“贺小郎君,原来你在外面这么凶的啊。”
贺云铮被这声轻笑笑泄了三分气, 目光飞快看了她一眼,又迅速挪开,低声解释:“在外面就是要凶一点!”
洛嘉难得见他这副模样,正新奇着,便听他颇为别扭地说:“郡……你不肯回京,非要往更远的地方走,只有我们两个人,自然要防止别人起心思。”
洛嘉挑眉,倒被他的心思说服了。
她这小马奴真不笨,可对上她,却又总显得缺了几个心眼。
贺云铮见老板还没过来,稍稍松下腰脊,侧目看向洛嘉,俊朗的面庞满是不解:
“不过……为什么要把大衫烧了?要还是嫌有脏污,我给你再洗洗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