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掩实的窗帘缝隙里,露出浅浅的光,天亮了。
江汀看了看时间,才六点不到。
国内的夏日向来都亮得这么早,好像就不想要人睡个好觉。
江汀眼皮坠坠的,四肢也沉甸甸的迟钝。但她不敢再睡了,干脆起床,准备出去转转,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换了身浅色衬衫和米色阔腿裤,将头发束成高马尾,对镜照照。
嗯,很精神。
但才打开房门,江汀就原形毕露——张大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还拖着长长的、动静不小的尾音。
这时,周宴河折过楼梯口,正好朝她的方向,走过来。
显然也没想到会遇到她,脚步一顿。
江汀也是一愣。
闭上嘴,强行将打到一半的哈切,咽了回去。
身体本能的反应,让江汀有些懊恼。
就像年少不更事,和朋友打闹时,远远看到周宴河的身影,哪怕他并没注意到她。她也会立马转过身,整理了好刘海,再重新面对他一样的矫揉造作。
不过造作归造作,她的目光,还是诚实地被周宴河吸引了过去。
他应该是去晨跑过,穿着白色的无袖t恤,露出肌肉线条漂亮的手臂,修长脖子上覆着层湿漉漉的透亮汗水。
白色领口被汗水氤出深色。
那片深色覆盖下,探出一道旧伤痕。
配上他那张绝色的脸,伤痕不是累赘,而是诱惑人的野性迷药。
江汀咽了咽喉咙,挪开眼。
心说。
勾引谁呢。
嘴上却无比得体地同他打招呼:“跑步呢。”
“不然呢。”
周宴河没有不搭理她,话却带刺。
江汀这些年遇到的难缠客户不少,早就练就处变不惊的本事,自如地化解尴尬。
“嗯,挺好的,活力满满,特别棒。”
她特别真诚,就差对他竖大拇指了。
周宴河没再接她话,薄唇抿成一条直线,重新提步而行。
走廊并不算宽敞,江汀礼节性地往后退了一步,想要给他让出更多的位置。
周宴河脚步微不可察地滞停,随后拉开江汀房间隔壁的房门,走进去,再阖上。
江汀盯着紧闭的房门,笑容消失。
心中烦躁更甚。
她是造了什么孽,不仅和曾经暗恋的人住在同一屋檐下,还住在对门,这是生怕她不会再对周宴河动心思是吧。
头疼地揉了揉额角,江汀也懒得想了。
下楼,去别墅区转悠了一圈。
高档别墅区环境很好,房子之间的间距都挺远的,但不清冷,到处都是热闹的树影花草点缀。走在其中,江汀有种到了旧金山九曲花街的感觉。
漫步了半小时,还没走到头。
在山间氧吧的滋养下,江汀精神好多了,饥饿又蠢蠢欲动。
飞机餐没吃。
昨晚晚餐,是周宴河让附近私厨送上门的,卖相很好,她却胃口不佳,没吃几口。
说起膳食营养健康搭配,江汀是专家。
实则,如果没人管,在生活方面她毫无规律。
江汀自嘲笑了声,又折身回去。
周宴河站在窗边目送江汀的身影消失在林间小道,又看着她从花影重重里回来,他收回目光,转身离开了窗户。
江汀哼着小曲,推门入院。
穿过洒满阳光的客厅,径直走进厨房,就看到换了身衣服的周宴河站在水吧前,拿着一瓶染着寒雾的水瓶,仰头在喝。
明显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起伏着滑动。
“不要空腹喝冰水,对胃不好。”
出于职业习惯,江汀顺嘴提了一句。
周宴河虚握水瓶,淡淡看她,“我不是你顾客。”
“嗯,不是顾客。”
江汀想着又多管闲事了,脸上笑意却不减,“但,也算家人,不算你钱。”
“是吗。”
江汀从他话里听出了不同的意味,总觉得这个“是吗”之后,还有未尽之言,还没来得及细琢磨,电话铃乍然响起。
江汀看了一眼,是顾亦清的电话。
她接了起来:“什么事?”
顾亦清开门见山:“奶奶她怎么样?”
“挺好的,你……”
江汀语气一顿,看了周宴河一眼,有些话不能当着他的面讲。
“你等一下,我换个地方。”
语毕,江汀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在她消失在视野里时。
一声像是低分贝,爆破的闷响,炸开在空荡安静的厨房。
周宴河手中的水瓶爆开一条裂口。
冰冷的水顺着裂口争先涌出,漫过他青筋微突的手,淌满黑白暗纹的大理石吧台。
所有伪装的平静。
在瓶子裂开那一瞬,全盘崩塌。
江汀站在一盏院灯下,伸手拨弄着墙壁上野蛮生长,大团大团云霞似的蓝雪花。
花瓣簌簌而落,淋了她一身。
江汀笑着拂掉,对电话那头说:“现在你可以说话了。”
顾亦清这才开口:“刚刚谁在?”
“周宴河。”江汀说,“你弟。”
“看起来,你和他相处还挺愉快的,就这么高兴。”
“一般。”
一提到周宴河,顾亦清就起了计较心:“你觉得他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