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一夜寒透
但是赢恬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冒昧,打搅了人家,于是他停下脚步。
“这么优美的歌声,一定是唱给心上人的。我可不能打搅了人家的好事。”赢恬心想道,转身准备离去。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就在他准备离去的时候,歌声又唱了起来。歌词中带有一个“晞”字,赢恬冥冥之中觉着这首歌与姜晞有关,与自己要见的人有关。
“啊---,如此悦耳的歌声,我怎能离去。”赢恬最终还是被自己说服了,决定继续前行,看看到底是谁在唱歌。
再往前走,赢恬终于看到前面的一处缓坡上有几位年轻人正往下面望,年轻人的脸上是欣喜的、兴奋的,更是渴望的。
“他们在干什么呢?”
赢恬心中不由得产生疑惑,顺着年轻人的目光方向,赢恬拉着马向着河道走去。
见有人向着河道走去,坡上的年轻人又唱了起来,“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越往里走,芦苇越来越多,密密匝匝的划过赢恬的脸。
走过一处芦苇丛,前面河道开阔了,河道中露出一处不大的沙洲。
赢恬远远望见一位红衣女子静静的坐在沙洲的石头上出神望着远处巍巍的终南山。
在她的p;在她的身边是两个身穿杂色衣裳的侍女,此时的三人都一起望着南边,低声的说着话。
春秋时期,人们穿衣裳是有讲究的,服饰的色彩能够彰显穿着者的身份、阶层与地位。以“青、赤、黄、白、黑”为正色,象征尊贵,以正色相杂而生的间色为卑。
从服侍的颜色,赢恬就能看出前面这几个人的身份。中间的女子是贵族的夫人或者小姐,而两边的则是那个女子的侍女。
由于距离较远,而且周边还有芦苇遮挡,赢恬看不清三人的长相,凭着感觉,赢恬觉着红衣女子应该很年轻。
好奇。
凭着年轻人的好奇。
赢恬牵着马淌过浅浅的河水,向沙洲走去。
红衣女子的形象越来越清晰,虽然赢恬只能看到她侧着脸的样子,但他还是能够感觉到对方的样子,十五六岁的模样,皮肤白皙,容貌清秀。
风吹过,苇絮纷纷飘过,红衣女子犹如处在风雪中一般,似梦似幻。
不时有苇絮飘到女子的身上,头上、脸上,女子抬起手,轻轻拂走沾到身上的苇絮。
女子的手很白,很白,犹如削葱一般,细细的指尖拂过头发;那一刻那种安静的神情、那个轻轻掠过的动作,简直就是人世间最动人的肢体语言。
赢恬看呆了,不自觉的继续朝前走去。
“你是何人?怎么会跑到这儿来?”女子身边的侍女发现了赢恬,厉声问道。
“我?我、我是-----”
赢恬语塞,说不出话来。
“你来干什么?还不快退出去。”侍女再次质问道,并要求赢恬离开。
赢恬没有走,也不想离开,他呆在那儿不知所措。
紧张、慌乱,渴望、好奇。
赢恬愣在那儿,脸红到了脖子。
红衣女子终于转过身,她平静的望着面红耳赤的赢恬,轻声的说道:“公子一定是迷路了吧!”
这声音简直是太甜美了。
轻轻的,犹如风飘过一样;甜甜的,犹如蜜糖一般。
女子的容貌更是惊若天人一样,白净的皮肤上,鼻子、眼睛、嘴巴镶嵌的那样精巧,脸不大,眼睛却很大,纯净而深邃。
苇絮不断的从女子眼前飘过,使得女子有一点点的梦幻感觉。
赢恬看呆了,望着眼前的女子竟然说不出话来。
“我,我,我是---”
他本想说自己是秦国的太子,但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来,现在还不是他说出实情的时候。
“你是谁?”
憋了半会,赢恬没头没脑的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嘿嘿---”他的话让女子身边的侍女笑了起来。
在她们看来这个黑不溜秋的,见人就脸红的年轻男子实在是太可笑了,想看美女,你就直说不就得了么,憋了半晌竟然会问出这样可笑的话来。
红衣女子捂着嘴也跟着笑起来。
这一笑,赢恬的脸更红了。
一会,红衣女子收起笑容,从赢恬纯黑色的衣裳,她也知道眼前这位面色黑红的年轻人一定是位贵族公子。
于是她平静的说道:“我叫姜晞,公子听过吗?”
姜晞?
眼前的这位美女就是矢国公主姜晞。
秦国太子赢恬的心快要跳出来了。
“公子,我已将名字告诉你,你也应该把名字告诉我啊!”姜晞平静的望着赢恬,轻声说道,目光中充满了好奇和期待。
赢恬的脸又烧又热,紧张的更是说不出话来。
“我,我,我是秦---”
紧张之下,赢恬差点说出自己就是秦国的太子,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这么说你是秦公子了?”姜晞好奇的再次问了声。
赢恬木讷的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
望着赢恬慌张又紧张的神情,姜晞又笑了,于是便为赢恬开脱道,“看把你紧张的,公子一定是迷路了。”
虽然再为赢恬开脱,但是冰雪聪明的她已经猜出眼前这位见到自己紧张到说不出话的年轻公子一定不是寻常人家的公子。
因为他穿着纯黑色的衣裳,而且他手里拉着的是一匹战马。
战马?
在那个年代可不是随便谁都敢骑得;更主要的是,虽然他黑衣黑面,但是走起路来腰板挺直,脚下很有力量感,这明显是一位将军才具有的气质。绝不是是一般富家公子所能具备的。
“我、我是迷路了。我、我---”赢恬还是说不出话来,突然转身上了战马。
“我会来找你的----”
留下这句话,赢恬纵马出了沙洲。
蒹葭苍苍,
蒹葭苍苍。
蒹葭就是芦苇,密密匝匝,苇絮飘满河道,如梦似幻,漫天飞舞。
一簇一簇的从秦国太子赢恬的眼前飞过,粘在了他的身上、头上、脸上。
赢恬一摸,脸上竟然有泪水,与飘过的芦苇粘在一起。
他流泪了,
这是幸福的泪水,
这是初恋的泪水,
这是激动的泪水,
十七年了,
他痛苦过,
他愤怒过,
他拼杀过,
他却从来没有因为那一瞬间的凄美流泪过。
今天,他终于流泪了。
“刷刷刷---”
“刷刷刷---”
芦苇划过赢恬的脸,他一点也不觉痛。
“刷刷刷---”
“刷刷刷---”
赢恬快马冲出芦苇丛,留下一丛一丛的芦苇不断的摇晃,苇絮更加快乐的飞开,在风的作用下,飞的更远,更远----
他的身后,歌声再次响起--
蒹葭苍苍,
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
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