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唇。
“对不起,”贺行退开的时候,又开始一如既往地向我道歉:“宁宁,对不起。”
我微微垂着头,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
电影还在继续播放,我听见演员的台词隔着贺行的身影传进了我的耳中。
“到底爱是什么?”
“爱就是为心上人无条件的付出牺牲,一心只想让他得到幸福还有快乐。”
“错。
爱是霸占摧毁还有破坏,为了得到对方不择手段,不惜让对方伤心,必要的时候一拍两散,玉石俱焚。”
出发去兰特庄园的那天天气并不算好。
我下船的时候有片刻恍惚,站在甲板上回头看了一眼那艘如山的游轮,映衬在灰蒙蒙的天空之下,显出了几分逼戾。
贺行停在我前面,没有催促,没有询问,只是耐心地等我回过神,再次跟上他。
“y国的天气就是这样,反复无常,有点冷吧?等进了弗兰克家就好了。”
车里,贺行让司机把暖风开到了最大,我们肩并肩坐着,他的手搭在膝盖上,指尖随着颠簸有节奏地触碰到了我的手背。
我轻轻应了一声,眼睛盯着窗外的风景,深秋时节,道路两旁种的不知道是什么树,叶子红的有些骇人。
兰特庄园的拥有者是一对夫妻,男主人弗兰克是贺行的朋友,听说从前年开始就带着夫人去环球旅游了,昨天才刚刚回国。
弗兰克夫妇的人缘不错,这次宴会办得很大,一楼的宴会厅内人群来往不绝,我站在贺行身旁,跟弗兰克夫妇打了个招呼,双方礼貌性地交换了名片,看出对方现在兴致勃勃,只想同老友叙旧,并不愿意多谈生意上的事,我识趣地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旁边做个合格的倾听者。
贺行在这种人际交往中显得游刃有余,他们交谈、大笑,流利地从英语切换成法语,默契地切入下一个感兴趣的话题。
我听着他们的闲谈,目光不自觉地涣散,最终又落在了落地窗外。
远处大片大片的榛树和橡树泛出一点萧瑟的灰绿,几只白天鹅在湖边慢慢地游,湖水很澄澈,像一面冰凉的翡翠镜子,有风从岸边吹过,树叶被吹得偏向一边,湖面却连丁点涟漪都没泛起。
死气沉沉的阴天,死气沉沉的深秋。
我放下手里的酒杯,缓缓往外踱步走去。
草坪四处散落着从树上落下的榛子,我边走边捡了一大把,然后坐到湖边的长椅上,慢慢剥榛子。
熟透的榛子很好剥,我捻起一个奶白的果仁,放进了嘴里,清脆微甜,带着丁点苦味,不是我喜欢的味道。
我继续剥榛子,只是这次剥好的果仁只放在腿上,不肯再尝它。
不多时,有人坐在了长椅的另一侧,我极快地抬头瞥了他一眼,见是一张混血轮廓的年轻侧脸,看着十分眼生,便没有再理会。
我垂着头,闷不做声地剥榛子,却能感觉到那人的目光一直落在我的身上。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这种眼神对我而言早已称不上陌生,但与其他人不同的是,我能察觉到对方的注视里没有不善。
我思索了片刻,抓起那把剥好的榛子仁,递到了男生面前,问他:“你要吗?”
几乎同一时间,男生也将拳头伸到了我眼皮子底下,小声呢喃了一句什么,只是声音太小,我一个字都没听见。
我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本能地向后缩了缩,男生的脸瞬间变得通红,他先是迟疑地摇了摇头,接着又狠狠点头,从我手心里捻起了一颗榛子仁。
“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太听清。”
男生鼓起腮帮子吃榛子的模样有些滑稽,闻言,他忙摊开手心,开口之前还不忘把食物咽下去:“这个,还给你。”
躺在他手心里的是一只红色的戒指盒,我眯起眼睛,终于想起了男生是谁,
那个站在街边拉小提琴的小少爷。
“原来是你啊!好巧。”
任凭谁也不会想到,在时间、空间都相隔甚久的情况下,我与他竟然还会碰面,除了缘分之外,我倒真想不出别的解释了。
男生微微抿起嘴角,脸上带着些许的笑意,他似乎有些紧张,说话的时候没有正视我的脸:“嗯,嗯,我昨天晚上坐飞机过来的……梁叔叔说这个戒指我不能收,所以我把它还给你。”
他的话前言不搭后语,我却也没有细究的打算,只是摇了摇头:“我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来的,你拿着吧。”
“可是梁叔叔说这个戒指跟别的东西不一样,不可以随便乱收的……”男生说着,将戒指盒塞回到我的手中。
我大概能理解男生家里长辈的顾虑,盯着手中的戒指盒半晌,抬起胳膊,将盒子随手扔进了湖里。
男生惊呼出声,或许是没料到我会这么做,下一秒,他也做出了一个让我始料未及的举动。
男生站起身,毫不犹豫地扎进了湖里。
直到这一刻,我才意识到,这个男生似乎不大“正常”。
毕竟没有哪个正常人会在明知自己不会水的情况下,跳进湖里捞自己一分钟前还不肯要的东西。
四周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在宴会厅那边,没人注意到湖边的小插曲。
我只觉得头疼得要命,咬紧牙关,脱掉外套,眼睛一闭,也跳进了水里。
男生比我想象的要轻,他的下巴抵在我的肩膀处时,我隐约听见了他在同我道歉,我没工夫理会那么多,拼尽全力把他推上了岸,接着便感到右边小腿处开始抽搐。
温差过大引起的肌肉抽筋,我曾经也遇到过,但那时在游泳池内,远没有现在的情况凶险。
我尝试着慢慢放松身体,好让整个人能浮在水面上,但厚重的衣物在此刻成了累赘。
往下沉的过程宛如电影慢镜头,我看着墨蓝色的湖水汪在眼底,如同幕布遮住了我的双眼,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我看见了一双琥珀色的宝石。
我曾经在很多展览和拍卖会上见过数不清的珠宝,但没有一条比得上我送给妈妈的那枚胸针——如果不算上眼前这一双的话。
宝石倒映着我濒临窒息的模样。
我终将溺毙在这片琥珀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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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醒了吗?”
旁边有人用英语询问我,我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接着有人打开了顶灯开关,昏暗的房间瞬间明亮了起来。
这是一间卧房,有佣人候在床边,见我想要坐起来,赶紧拿枕头垫在我身后。
“您有哪里不舒服吗?需要叫医生过来吗?”
我摇了摇头,身上干燥清爽,衣服已经被人换掉了,除了头还有些发懵之外,其他一切都好。
“这是哪里,贺行……我的朋友呢?”
佣人给我端来了热可可,解释道:“这是夫人给您准备的客房,您的朋友不久之前和弗兰克先生出去了。”
我喝了一口热饮,只觉得甜得发腻,放下杯子又问:“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宴会结束了吗?”
“先生,已经是下午四点钟了,宴会午后就结束了,不过外面正在下雨,还有一部分客人没有走,留在二楼客厅等着雨停呢。”
我顺着佣人手指的方向看去,玻璃窗上的雨珠蜿蜒而下,升腾起的水雾遮住了外面的世界。
“我的手机呢?我需要找到我的朋友。”我边说边下了床,转了一圈,最终在沙发上找到了手机,万幸手机当时放在了上衣口袋,没有被水泡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