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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掌印

 

玉栀,肤光胜雪,星眸若春水,眉目含情,是枝头一枚含着露的兰花,清冷姣柔。

侍nv曾g画着她的眉毛,苦恼道:“娘娘和画中人五官神似,皆美貌动人,但仔细看来又所差甚远。”

因气质这个东西,不好模仿。

一盆花也会出两颗兰。

她不是珠玉,是块冷石头,和优雅温柔,尊贵娴静这类沾不得边。

要细细g绘似蹙非蹙的眉,眼角唇珠都晕开浅绯胭脂,姿态和神情仿得细致入微,才能和姐姐有八分相似。

她这双眼睛深而沉,像潭底,没有情绪,也毫无情意。

不像鲜活的人。

“该见的人也见过了,就这样吧。”江蛮音cha上最后一根簪子,随意道:“难道回g0ng还会被拦在外面不成。”

“娘娘说笑了。”

祁衡那边似乎也包扎完毕,太医仔细嘱咐好了疗养事宜,留下膏药,这些人缄口如瓶,没有丝毫多问。

江蛮音其实很喜欢现在后g0ng的模样。

安静,密不透风。所有人都被妥帖打点好,不用害怕被欺凌作践,也不必担心祁衡的一举一动被当成消息传给暗处的豺狼虎豹。

陪着小皇帝在深g0ng待久了,这种生活于她而言,已是不易。

薛止……

薛止——

江蛮音暗念这个名字,这两个字,每一抹笔画她都清清楚楚,像被用唇齿临摹含咽了千百遍。

等到祁衡叫了她一声,江蛮音才将将回神。

“阿姊?”

他看到江蛮音愣了一下,脸上说不清是迷茫还是凝重,于是又担心地问了一遍:“阿姊?”

江蛮音看向他的脸,朦朦胧胧的面孔,然后模糊的光晕开,随着视线逐渐明晰。

她缓了下神。

“确实是有些太累了。”江蛮音扶额起身,她不是很想在这个时候,看到祁衡担忧的脸se。

”朕送你。“祁衡顺势挽起她的手,等走到半路,才用她仅能听到的低语说:“今日上朝,文武百官在为我新择太傅。”

江蛮音屏住呼x1,问:“是谁?”

祁衡撕看出了她心之所想,快速回道:”内阁首辅称病,多日未曾上朝。太傅到底是谁,现在尚且不知。“

“在朝堂之上……我并非是可以定言的皇帝。”祁衡脸上有了罕见的孩子气,“阿姊……我是不是很没用……”

江蛮音只有心疼。

他知道外面的风言影语。旧帝荒诞无稽,躲在后g0ng不理朝政,宦官又极尽谄媚之能,网罗亲信,结党营私。

先皇暴毙,他九岁坐到那个位置,太皇太后垂帘听政,掌印太监奉候在侧,士大夫对新帝不满,另有亲王虎视眈眈。

不是敬畏,在那把椅子上,收到的视线全是打量。

“会好起来的……”江蛮音深x1一口气,握紧祁衡未缠纱布的另一只手,看着地上白到刺目的雪,“她已经快si了,别怕……什么都别怕。”

更安稳的日子,迟早会来的。

——

江蛮音在寝殿休息了好几日,这风寒之症总是时有时无,让人困乏得紧。外头那颗显贵的绿梅都开了,她也没心思去看。

新太傅还未择出,祁衡看似镇定,其实近日都在研习诗书,朝暮不休的,非常刻苦。

江蛮音闲来无事,差人往g0ng里送了许多香料来,对着香谱研磨。

香道用具繁多,江蛮音特意辟了高大的曲扇屏风将书房两侧分开,一边是博古书架,一边是香炉轻炭,门外及里又有纱帐相隔,整间屋子被分割三块,说不清的拥挤。

江蛮音靠伏在长案上轻眠,案上堆满了香罐香筒,染上香木油膏的帕子也落了一地。

打好的镂木香篆成片堆积,主调犀木花香,含有一丝的栴檀,木质沉静,气味内敛。

碧玉香炉还在静静焚烧,r白se的细烟袅袅升起。

房间里安静极了。

薛止掀开纱帐,他放慢脚步,丁点儿声音都没发出来。

江蛮音还在睡,头发顺着肩颈滑垂在案上,发丝和香木松脂混在一起,还沾了许多细碎的零陵花。

薛止用她案上的一方帕子在香炉熏了片刻,放在鼻端,轻嗅她合的香篆。

江蛮音最不喜檀,她嫌香味持久不散,益清悠长,又太过明冽。这种种好处,她却很是计较,说过于显眼。

薛止那时讽笑道:“以香辨人?又不是人人都似娘娘般小犬鼻子。”

挨了她一眼。

那时候的江蛮音还很乖觉,是头一回敢瞪他,瞪完之后又害怕,表情尤为生动,所以薛止记得很清晰。

可这案上摆放的木块香粉,皮腐而se紫,质坚重,味清和,皆是沉檀。

小贵妃突然转了x?

薛止放下香帕,扫视面前的书案,一本本翻过去,皆是香谱香乘,还有《墨娥小录》这类医香杂方,无甚特别之处。

他坐在江蛮音对案,拿起了剩在桌上的香膏碎脂,以竹篦轻合,慢慢调制。调香熏衣这种媚主活计,他也算十分擅长。

只是上一个用他所制之香的主子,早已si了。

沉香悬挂于水瓮之上,用明火煮开蒸腾,直到水汽不再四散,盘旋在沉香上方。

薛止的动作很轻缓,银碳也没有一丝烟气,咕噜的冒泡声让人更好入眠,等到一线香合完,江蛮音还是没醒。

也太耐睡了些。

薛止把调好的香膏随意放在案上,和江蛮音已经打好的香篆云片堆在一起。

却不经意瞥到一本被江蛮音压在臂弯下的书,薛止想细看,发现她压得紧密,依稀可辨是本《东河棹歌》,那页恰有行小字——‘灯火城河夜夜春’。

这是本江南游词。

这番动作,终于是把江蛮音扰弄醒了。

若上次有装模作样的成分在,这次就是真的毫无所觉,睁开眼就被那从高处投下的影子吓得不浅。

江蛮音乍然惊醒,手臂从桌案滑落,差点碰到正燃的香炉。薛止眼疾手快,将她的腕子捉住。

躲过香炉,却没躲开案角,那细瘦的腕子扣上去,咔嚓一声,像是碎了什么东西。

那条水se上好的翡翠镯,是薛止随意送的,她倒也戴了许久。

如今可算是裂了。

——

萝:你怎么每次都扰人清梦!

薛止:摊手——

这奇珍异玩,能送进京师的,都是jg挑细选的,再送进g0ng里,那可都是居奇的上好货se了。

那块通t满水的玉料,总共就那么大点。司饰的人细扣了一个正镯位,正喜不自禁呢,就看这位爷眉头一皱,y生生改小一号,成了贵妃镯。

匠人面se不改,可心里早就扼腕叹息,还想着有什么转圜的余地,小心翼翼问:“掌印大人,这玉料百年难遇,细镯倒是可以切制……可这剩下的料子,岂不浪费?”

薛止当时拿起那块开了窗的玉石,透着缝隙往里看,觉得那黛绿se像极了谁的眼睛。

他把石头丢回盘中,轻轻低笑了声。

那笑听着也凉丝丝的。

一个太监,都不是男人了,甭管当多大的官,x情也不似常人。瞧这掌印,可不就是y晴不定,怪异多变的。

司饰局的管事在心里懊悔自己多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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