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
宁清歌余光瞧见,却没有露出一丝异色,好似早就对他们又敬又怕的态度习以为常,随手翻起纸册,垂眼看去。
旁边的人不敢动弹,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等待,直到对方突然开口,他顿时一抖,连忙向对方看去,慌张喊道:“大人……”
宁清歌语气倒十分平静,听不出半点责罚的意思,隻道:“屈家屈钰怎么还在里头?”
那人被吓得跪下,忙道:“屈大人特地嘱咐,说是她家女儿虽折了条手臂,但不影响骑马、策文,甚至单手都比大部分考生优秀得多,再说武试还有半个月,就让我们行个方便……”
宁清歌表情不变,过分精致的眉眼轮廓越显清冽疏离,隻道:“去掉。”
“明知武试将临,却为一时之气与人争斗,性情暴戾,心胸狭隘,即便过了武举,也难堪重用。”
这话说得决然,那人想为屈钰解释几句都不行,只能咬牙说:“是。”
宁清歌再翻看片刻,才点头表示通过,那人连忙将纸册抬走。
房门又一次关上,屋外雨声越来越大,像是要将前些日子没落下的雨水一并泼来,根本不见停歇。
宁清歌看向旁边三层螺钿食盒,这是南园晚些时候送来的,她拖延到现在,现在才觉得有些饥饿。
木盒被打开,第一层只有一盘绿豆糕。
宁清歌不喜甜食,也不爱吃糕点,南园不会不知道,若突兀放入,只有一个可能,她有什么消息想传递,这消息不是很急,但又是宁清歌特地嘱咐,不能耽搁的。
关于盛拾月的事。
宁清歌取出中间糕点,稍用力一掰,便出现一张纸条,展开之后,上头只写着:殿下在赶往倚翠楼前,曾被孟清心、萧景两人带去暗春阁,三人停留许久,采买缅铃、角先生……”
下面是一连串名单,这祖宗财大气粗,还没有搞清楚怎么用,就直接挥手买下,只怕是半个暗春阁都被她搬空了。
捏着纸页的手收紧,指节微微发白。
宁清歌停顿许久,最后才冒出一句:“出息。”
语气无奈,好气又好笑,不知道这三人又偷偷商量了什么,竟跑到这种地方。
至于她为何能知晓暗春阁的事,这实际与倚翠楼有关,当年她有意寻到欢颜,询问当年之事,却意外得知倚翠楼已被一品级不低的官员看中,想要收于麾下。
倚翠楼老鸨不肯,便被他想方设法针对,宁清歌去时,倚翠楼已是外强中干之相,恐怕要不了几日就会封门闭店。
倚翠楼虽是风尘之所,却有诸多达官贵人流连其中,酒醉美人怀中时,最易套话,若是利用得当,倒是个极好消息渠道,最重要的是盛拾月时常在里头玩闹,若是被不长眼的东西惦记,故意设计贴上来,总归是个麻烦。
宁清歌思索许久,最后与老鸨私下交易,将倚翠楼收入麾下。
而暗香阁,原本只是几个手艺人取巧,常做些稀奇玩意卖到倚翠楼中,赚取些许银两。
后头宁清歌听闻此事,便在汴京暗处开设暗香阁,专卖坤泽所用的物件,本只是随手之举,没想到生意出奇的好,甚至比明面上的倚翠楼还要赚钱,如今还抓到一个偷偷摸摸过去的盛拾月。
她揉了揉眉心,表情越发复杂。
因昨夜之事, 盛拾月今儿起了个大早,刚用完膳就听说宁清歌回来了。
她出门的脚步一转,就去寻对方,结果却瞧见紧闭的房门。
守在门口的南园连忙上前几步, 躬身喊道:“殿下。”
她解释道:“昨夜大雨磅礴, 将宫中好几处屋舍的瓦片打落,大人留在政事堂的衣衫也跟着遭殃, 只能回府换身干净衣袍, 等一会就又要出门办公了。”
盛拾月点头表示明白, 本想站在门口等对方出来,却瞧见又一仆从跑来。
脚步刚停,人就喊道:“殿下,六殿来了。”
盛拾月眉梢一挑, 她开府到如今,六皇姐来拜访的次数可屈指可数,视线往一直未打开的房门一扫, 眉眼闪过一丝郁闷之色,继而才道:“走吧。”
终究是名义上是姐妹, 若六皇姐临府, 她却故意装作不知,难免多生事端。
因不常使用的缘故, 府邸正堂凄冷, 隻与寻常府邸一样, 规规矩矩地摆着些椅凳方桌, 严肃的不像是盛拾月的府邸。
仆从端来茶水, 小心放在侧边小桌,一位稍年长的女性坐在旁边, 朝仆从含笑点了点头,十分亲和的做派。
这就是如今大梁的六皇女——盛献音。
若说盛拾月还有三分像皇帝的话,那六皇女就是完完全全捡得她母妃的模样,圆脸白面,温厚敦良,身穿蟒龙交领石青袍,手中拿着把折扇,如同一个儒雅的江南文人。
见到赶来的盛拾月,她立马起身,笑着喊道:“九皇妹。”
听到这声音,盛拾月便觉浑身难受,她最讨厌的就是和这种假仁假义、道貌岸然的家伙打交道。
可人都站到面前,她也不能佯装看不见,只能扯了扯嘴角,跟着虚伪道:“六皇姐。”
“不请自来,打扰九皇妹休息了。”
盛献音抱歉一笑,又说:“本王有一事急于和宁大人商议,可宁大人这几日为国事操劳,本王几次寻她不得,方才马车路过,瞧见她踏入府内,便想着与宁大人一并入宫,途中商议要事,既不耽搁宁大人时间,也好将这桩事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