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
现在,急需转移注意力。不然隻怕自己的心就要化成一阵蝶,朝着这个人飞去。
多想离她近一点、再近一点。然后如果吉霄也愿意,那么今晚即使心病爆发、呼吸失却,
她也想跟她再吻一吻。
刚念及此,一阵嬉笑就透过没关严的车窗从方知雨身后传进来。是方才那群中学生,听上去这时走得更近了些。
此刻,车里有灯。她和吉霄在明人在暗,一举一动都在聚光灯下,任由他人观览。
不知道在那些正值花季、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眼中,她们两人此刻是什么样子?其实很不分明吧?从细雨将停未停的春夜看进车里,隻能看见一个戴黑帽,一个留长发,身影模糊地纠葛在一起……谁知道她不过是在给她擦泥尘?
然后,也不知是她鬼迷心窍,还是真有人这么说了。总觉得飘进来的窃窃私语里夹杂着懵懂的议论,主题是:“你们看,那两个人是不是在亲嘴巴?”
方知雨像藏着猫心思却被人抓个正着的小偷,顷刻间便举手缴械,动摇得连神情都慌张起来。
不行,她的耳根开始发烫。脸也应该红了吧?要是让吉霄看见怎么解释?
于是,当帮她把半张脸的泥污都擦干净的吉霄抽出新湿巾、转身过来准备继续另一侧的时候,就见她面前的女人用双手往下拉她那顶渔夫帽,直到把自己大半张脸都遮住才停下,隻把嘴唇留在外面。
吉霄盯着女人如花朵一般的唇瓣。
“怎么了?”
“……紧张。”
趁她看不见,吉霄再凑近一点:“是紧张?还是害羞?”
她要稳住,要演戏。演一个绝不会对女性动心、又拥有很多恋爱经验,利用吉霄不过是为了治病的怪人。
想到这里,方知雨再次坚定地确认:“是紧张。”
“为什么紧张?”早把什么都看在眼里、听在耳中的吉霄直接问她,“因为外面那些小朋友说我们亲嘴巴?”
这人怎么回事?
去买药前明明不是这样,那时候她讲话强势气场可怕、压製得她好几次说漏真相。然而从刚才开始,她又变得不着调起来,让她想起之前跟她在一起的种种。其中某些时刻很是暧昧,她却不确定对方是无心,还是有意。
方知雨完全不是对手:“别问了,求你。”
吉霄无视她的请求,继续提问:“你一个外地人,怎么听得懂本地话的?”
方知雨被直击要害,把帽檐压得更严实:“我……听不懂啊,是你在说。”
吉霄也不追究,隻是帮女人看一眼窗外。
“行了,他们走了。”
方知雨还是一动不动。完全不知道自己这姿势是遮住了脸,却把鲜红润泽的双唇露在外面,外加暴露一双雪白手腕。
在她的手腕上,又是好几处浅红色掐痕。
这是今晚等她的时候弄出来的吗?吉霄想。为什么又这样?跟她说的“焦虑症”有关系?
一边猜测,一边伸手帮方知雨擦她帽檐上的泥渍。
然而刚碰到帽子,对方就反应强烈:
“不要!”误以为她要摘帽子,方知雨捂紧自己抢白,“我戴了一整天,头髮很乱!”甚至说,“我其实好几天没洗头了!”
看出她在害怕什么,吉霄启口:“我不是要拿掉帽子,隻是上面有泥,我想帮你擦。不过待会儿也确实需要你往上戴一点。你的伤在颧骨那,现在全遮住了,我什么也做不了。”
女人还是没动静。
“方知雨,我想看你的眼睛。”
这话有歧义。是说这样清理上药更方便,还是在表达一种愿望?
她想知道答案,却问不出口。隻听吉霄继续说服她:“你知不知道,你额头也是脏的。”
“不用理它。”
“为什么?”
“我右边额头有些破相……会吓到你的,”方知雨说,“反正你别管它,我回家自己擦就好!”
“不会吓到我的,”吉霄柔声跟她说,“而且我不会碰你破相的地方,隻会把泥擦干净。”
方知雨沉默了半晌,似乎是在很认真地在考虑。终于,她松开手,任女人擦净帽檐,再帮她把帽子往上移动、露出双眼。
然后,她便再一次看见世界——
世界的中心,是吉霄。
见她安定下来,吉霄才继续上挪她的帽檐,直至完全露出她微微发汗的额头,再伸手帮她擦面。
泥污嘛,其实是没有的。但不这么说,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看到她一直掩藏的地方?
方知雨努力掩藏的不过是一条疤痕,从右边太阳穴上方延伸下来,把她的眉尾都切断。
这种程度的“破相”换作是她自己,露出来也觉得没关系。
但方知雨似乎不这么想,她好像有些心结,总是遮遮掩掩、戴着帽子,把她那双像猫一样的眼睛也挡住一半。
年会那晚,她就因为这道疤痕躲过她——
对此,吉霄可是记得很清楚。
方知雨不安地承受着女人的视线,正忐忑,就听她说:“这点伤口,还没我中学时被石头砸出来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