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记着我笨拙地说话
“我能有什么难处。”仪狄显见地不想理醉鬼。
殷泽的食指轻轻蹭了蹭她的掌心:“都弄破了。”
仪狄喜欢买一种很难拧开的维生素,有时候拧得太用力会把手掌擦破点皮,这实在不是这么大事。仪狄不知道他怎么会注意到那么小的伤口,也不明白他怎么能将这种事归为“难处”。她嗤笑:“怎么,你还能每天来帮我开药瓶?”
“可以啊。”他接话接得快,望下来的眼睛sh漉漉,看得仪狄生出了罪恶感,总觉得欠他什么。
“我能做好多事,”他有些醉了,握着仪狄一根手指,低下头小声絮叨,“打扫卫生,做饭,买夜宵,你不想做的我都能帮你做。”
我哪里做得不好吗,你为什么不要我了。仪狄听见他这样问,声音黏黏糊糊,黑软的发隐约蹭到她颈间。
“你醉了,”仪狄推开他,“回家去,别在这发疯。”
殷泽点头,懵懵地,话都说不利索:“对,醉了,得回家,在外面,被欺负。”
他站起身脚步不稳地向外走。能跟到这里,应该也是开车来的吧?醉成这样,说不定会意识不清地去开车……仪狄焦躁地转着手机,想了一会儿还是跟了出去。
幸好他醉了走得也没多快,仪狄紧赶慢赶,终于在他关上车门前一秒伸手拦住。
“酒驾。”
她抱臂看着他,殷泽反应了一会儿,才有些懊恼地低下头。
“我还没开呢。”
他醉了,说起话来容易叫人心软。
因为不清楚殷泽现在的住处,仪狄只能带他回自己家。
门开了,殷泽却站在门口不进去,仪狄也从来不擅长照顾人,有些不耐烦地去拉他胳膊,也不管会不会弄痛他。
殷泽却害怕弄痛她,掰开她手指时的力道小心翼翼,连声音也变得很轻:“我不能进。”
仪狄“啧”了声,皱眉的样子显然是耐心已经到了极限。
意识混乱之间,殷泽只觉得进了这扇门会惹仪狄生气。她生气时很可怕,不会发火也不会骂他,只是安静地将他从她的生活中剔除,像完成了一次再日常不过的垃圾分类。
“别生气。”
殷泽一句话说得没头没尾,仪狄却听懂了,但她没法回他“没有生气”或是“不生气了”。有时候她也想问问他,你也有恨吗?她不问,因为殷泽也难说出一句“不恨”。在居高临下的命运里,ai与恨从来失去意义。
最后,殷泽还是被仪狄摆弄到了床上。他很醉了,醉到下一秒就要睡去,却还是强撑着眼皮保持已不十分妥帖的清醒。在不堪一击的醉意前,仪狄好像迁就他许多,他怕就这样睡了会浪费这不可多得的温柔。
“能重来就好了。”
他没话找话,却发现言语穷尽的尽头是不堪一折的真心。
仪狄轻哂:“是啊,这样你就不会和亲姐姐shang了。”
凭着一gu动物x的直觉,殷泽偷偷把头往仪狄放在枕旁的手边靠。酒jg彻底酵开,他已经很难想得清楚仪狄到底说了些什么,睡过去之前,他蹭着仪狄的手掌声若蚊喃,你是姐姐我也喜欢你的。
他睡着的样子很乖,深黑睫羽似不禁风雨的野花般轻颤。仪狄将脸埋进掌心里,终于失态地哭出声来。
前尘往事从来不能重新来过,但可以落下句号,翻开下一章节。原本千斤重的书页,在殷泽的手同她的交叠时变得轻如鸟羽。风扬起,雨降落,洇sh的字句已不可细读,仪狄颤抖着落下新的一笔,终于明白该做的并不是用力那些粗糙的文字,而是要写,不停歇地不犹豫地去写,砸下b喻飞白层递和棘手的吻,只管让造世主头痛地去读。
她俯身,在殷泽额上落下一吻,好像将一枚银币投入游戏机那样,叮当,下一关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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